別聽那些人瞎說。”他揮揮手,像要揮掉什麼。“我跟她是老朋友了,過去的恩情總是還在的。”突然他抬頭,認真的凝視著我。“如果我和她沒什麼,你會——回到我身邊嗎?”
火腿蛋炒飯剛上桌時不斷上冒的熱氣,此時已如遊絲般的危弱,只剩一點微溫。盤中五色雜陳,燦爛繽紛,看在眼裡,不知怎地,色彩端的是那樣模糊遙遠。
我面對著他,坦白而堅強地承接他目光。
兩人眼波交流,摒棄言語。然後他輕輕地嘆息。有些話不必用說的,勞勃瑞福是聰明人,關於愛情這回事,我心裡究竟怎麼想,我想他是夠明白。
若說我心中沒有嘆息是騙人的。勞勃瑞福這樣的好,我只希望,命定和他紅線相系的那個人快出現,償付他所有的款款深情。
“我還是你最喜歡的?”他突然揚聲說出,露出那我熟悉千百回,陽光般的朗笑。
“你一直是我很喜歡的。”我說。他聽出我更改的詞意,伸出手,親愛的撫亂我的頭髮。他和米俊寬都喜歡揉亂我的頭髮表示親愛,讓人意亂情迷。
我吞了幾口飯才想起和媽咪的約會。“現在幾點了?”
“六點半。”他望一眼腕錶。“怎麼了?你還有事嗎?”
我點頭。“和我媽咪約好了,居然給忘了。”
“別急,反正已經遲到了。我送你去。在那裡?”
他一邊說著,一邊起身離開座位到櫃枱付款。我也跟著起身走到他身旁說:“福松樓。”
他付完帳,低頭再深深看我一眼,揉亂我的頭髮,聲音低得我幾乎聽不見:“真的好捨不得——”
然後挽住我的手,快步朝門口走去。
趕到福松樓時,七點差五分,媽咪已經在包廂裡等著。包廂中,除了媽咪,還有一張似曾相識的面容。一下子想不起是誰,只隱隱覺得像是在那裡見過。
媽咪微蹙著眉,責備說:“怎麼現在才到。”然後話鋒一轉,指向陌生人說:“這位是梁先生。”
原來是他!我還以為媽咪早和他互不往來,看情形,他們的感情反倒更深似的,否則媽咪不會讓他出現在我眼前的,更何況是這樣刻意的安排介紹。
我對他點頭示禮,並不叫人,他含笑回禮,不以為意。
在服務生等候點菜的時間,我冷眼打量正在研究選單的梁志雲。他是那種事業成功的典型,沉穩閒適,揉合了詩人的感性與科學家的理性,舉手投足間散發著一種氣派,自信十足的一個人。
原來媽咪喜歡這樣的典型。奇怪竟和爹地那麼不相同。爹地是那種幽默風趣、輕鬆自然的人,一身金黃暖酥的感覺,暖暈暈的,令人十分依戀,就像勞勃瑞福一樣。而梁志雲,明顯的,是時代尖端的人種,揉合知性與感性,混雜著學者形象與成功商人的典範。
他無疑是擅長這種夜宴豪聚的。單是看他與侍者間的應對,就不難明白他是慣於這樣侍候的人。他從選單上抬頭,微笑問我些什麼。我只要了一壺清茶。
等服務生退下後,我才問媽咪究竟有什麼事。媽咪看了梁志雲一眼,眼底處盡是柔情。“沒什麼,只是介紹你跟梁先生認識。”
我將目光轉向梁志雲,又迴向媽咪,不出聲。我又不是笨蛋,怎麼會不明白這當中的奧妙。
梁志雲大概是覺得他需要說些話緩和氣氛,所以他朝向我說:“小歡——不介意我這樣叫吧!我一直想認識你,所以央託你媽咪安排大家見面。”
我還是不出聲。其實,媽咪要交什麼樣的朋友,甚至找什麼樣的男伴,都跟我沒關係。自始至終,她也根本都沒跟我提過她和梁志雲之間的種種。
我只是喝著清茶,眼光在地板和天花板之間遊移。
如果說,男人是泥做的,淌了水便混濁不堪,梁志雲無疑是個例外。他不像那種本能的、討好情人的小孩,以避免可能的排斥的男人般,那樣地喋喋不休。偶爾問我一、兩句課業生活上的問題,便友善的微笑不說話,讓人感覺到他的涵養,卻又不失於冷淡。我對他一些舊有的模糊想象,反而因此鮮明奪目起來。
基本上我對媽咪身邊這個人,沒什麼強弱的情緒。我只是個局外人,也許在故事的高潮曲折處,會有點張望,但多半的時候,我無意費力波動自己的想象。
我喝完一壺清茶,便藉口不舒服想先回家。媽咪可能不曉得該怎麼面對我,所以只是點頭沒有多說什麼。而梁志雲自是也不會廢話太多,他只是淺聲問候。我對他淺淺抱歉的笑,然後退到玄關,拉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