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趴在上面,覺得很舒服。
說起那圍牆,真叫人覺得好笑。防止我們逃學?“拜託!矮得跟土墩一樣,我腳一跨就過去了!”阿花說得倒不算誇張,對我們這些沒什麼形象、又不顧斯文的人來說,這道牆,實在突兀得有些可笑。那麼,圍著只是好看的?但又不太像。牆的顏色保持著水泥最始的本色,加上風吹日曬,歲月的刻痕,斑駁脫落得令人不忍猝睹。
“活脫像長膿生瘡,被剝了皮毛的老鼠。”
阿花盡管誇張,這比喻,我還覺得真貼切,雖然有一點噁心。
那麼,圍這道牆,為的是什麼?
“我看,八成是怕我們一不小心,給車撞死。你看!這外面是紅磚道,再過去就是馬路了。有道是,馬路如虎口,我們這些嫩羊,可經不起一、兩次的摧殘。”小麥雖然沉靜,顛起來可和阿花不相上下。我雖然覺得她的說詞漏洞百出,可也找不出比這更好的解釋。
學校離市區有一段距離,依山建築而成,山坡平緩,才幸運得能有那麼一大片的操場。這圍牆,正對操場,依牆而立,很有一種君臨天下的威風凜凜之感。
不過,趴在上頭會更舒服。如果倒轉過身,背靠著牆,將頭枕靠在上面,雙手橫向橕開,搭在圍牆上,仰望浮雲,聽任和風吹拂撥弄——唉!那真是人間天堂。
像現在,我就是處在這樣的仙境中,小麥和阿花則在兩旁,一個頭襯著雙臂,注視牆外的車水馬龍;一個雙手抱胸,背抵住圍牆,看著操場上的同學尖叫嘶喊。
這種時候我通常是不願意講話;可是兩人都不出聲,倒讓我覺得反常。往常這時候,她們兩人老喋喋不休,煩都煩死人,今天是怎麼回事?
我立直了身,轉頭向阿花:“怎麼了?都不說話!”
阿花嘆口氣,回過身,面向操場。
嘿!還是不說話。
“小麥?”
“也沒什麼。”小麥變換一下姿勢,將手放在腰帶上:“上星期六去看電影,和王大意見不合。王大說了句”惟小人與女子難養也“,阿花一氣,將冰淇淋甩在他臉上,就這麼砸了。”
“原來如此!怎麼沒人跟我講?”我問。
“打電話給你,老沒人接聽,到了學校,你又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不怪她們。媽咪禮拜天提早到南部後,我就把電話關掉,鈴聲怎麼響都礙不到我的耳朵。到了學校,看見勞勃瑞福,星期六下午的事不斷擾亂我的心。這事,我又不好對她們說,難怪她們看我一副心神不寧的糗樣。
“那現在打算怎麼辦?”我看著小麥,小麥雙手一攤,一副沒轍的樣子。
我沉吟了一會,然後問阿花:“你向他道歉了嗎?”
阿花搖頭。
“電話?”
又搖頭。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是你不對,你一定要先向他道歉,除非你真的不甩他了。否則,指望他先跟你道歉,也許可能,不過機會很渺茫。意氣用事,搞不好你們就這樣冷淡成真,永成陌路了。”
我一邊說,一邊覺得很奇怪。奇怪自己怎麼這麼冷靜,這麼有條理,不像是一般十七歲懵懂無知的少女。
早熟嗎?大概吧!我討厭這個字眼。這不是我心甘情願的成長,我寧願無知一點,蠢得像一般正常的十七歲少女。可是在媽咪眼中,我一向自律又自愛,在小麥、阿花眼中,我既堅強又可依賴。沒有人知道我內心真正的渴望。我是多麼希望有人可以讓我撒嬌使賴,像對爹地一樣。
不!我一點也不堅強,我只是尋常的十七歲女孩!
阿花收回漫無焦點的視線:“那你幫——”
“自己的事,自己負責。”我打斷她:“別指望我幫你。”
“好吧!我自己來。”總算恢復了一點生氣。接著話題轉——唉!本性難改!
“你沒去,王大那兩同學失望極了!”
“得了吧!他們連我是誰都不知道,少灌這種迷湯。”
“真的!我不蓋你!麥子可以作證。”阿花舉起右手,信誓旦旦。
小麥也笑了:“是真的!王大早不知跟他們提過你幾百遍了。”
“失望是有一點吧!”我晲了小麥一眼,故意將聲音拉長:“起碼有九十九點是既高興又滿足的吧?”
果然!小麥緋紅了臉,靦靦的笑了一下。看樣子,一場電影又成就了一樁好姻緣。
那麼,勞勃瑞福和米俊寬呢?她們心裡,又將如何對兩人作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