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衣裙襯得人多了一絲嬌媚。風吹來時柳絮兒亂飛,指過她臉時她抬手輕輕一拂,又多了幾分俏麗。她笑著把懷裡的兔兒裝進旁人拿來的木頭籠子裡,隨即抬手一抹額頭,露出白淨的一張臉,竟又是爽利又秀氣的模樣,生生將身邊那一眾抹了粉的宮女子給比了下去。
這樣的一個女人,竟逼死了自己未來的夫婿,只為入宮博一絲恩寵,著實令人費解。
皇帝遠遠瞧著,臉上露出一抹嘲諷的笑意。恰巧安陽看見了他,上前行了個禮便拉著他往屋裡走:“父皇是來瞧我的嗎?”
“嗯,聽說你病了便來瞧瞧。看來倒是底下人搞錯了。”
“不曾搞錯,前幾日是病了來著。雪團不見了心裡著實難過,本想找父皇訴訴苦,又怕擾了您只得自個兒忍著。沒想到父皇倒是想起我來了。”
良妃見他二人又進屋來,趕緊又起身迎上去:“安陽這幾日確實受苦,看這小臉兒都瘦了。回頭讓廚房給你燉最愛的湯喝。”
“還要甜羹。”
“行,一併做一併做,都是你喜歡的。”
安陽眉開眼笑,沒了方才在奴才們前頭的冷傲,小女兒般鑽進良妃懷裡,撒嬌道:“母妃待我最好不過了。”
良妃也跟著笑。是啊,她待安陽確實好,視如己出寵愛有加,連自己親出的三公主都遠遠比不上。宮裡人人都說她這養母比生母有過之而無不及,連安寧有時候都會略有埋怨。可只是她自己心中清楚,這世上最親最疼的那一個到底是誰。
皇帝幾日不見女兒便有些慣著她,由她拉著坐那兒說了一個多時辰的話。及近中午也不再回宮開席,只在延禧宮裡一道用了午膳。
用過膳後安陽同良妃皆要午睡,皇帝也回了養心殿。批了半個時辰摺子後人有些睏乏,便靠在西暖閣的躺椅上拿一本詩詞慢慢讀著。
詩中不乏描述女子風情的句子,皇帝看著看著眼前不由就出現了上午在延禧宮看到的那一幕。沈萬成的女兒沈貴人一身宮女打扮站在柳樹下,那姿態那模樣,宮裡的嬪妃或許找不出第二個。
她很漂亮,關鍵是人看上去很乾淨,不招搖也不高調,渾身上下加起來的行頭還比不上良妃身邊的瑞香來得多。好歹是個貴人,怎看上去竟如此……落魄。
皇帝想了半天,想到這麼個形容詞。這宮裡的女人大多如此,受寵的再怎麼奢華也不為過,比如良妃,掌管著一整個後宮,吃穿用度皆是上上品,每回見她身上的衣裳首飾從不重樣兒。
也有不受寵的答應常在,沒那麼多可享用的,同良妃一比便是天上地下。可再怎麼著,也不會像沈貴人一樣,放進宮女堆裡竟還讓旁人比了下去。她這些年真過得這般不堪?
他想起三年前的光景,那一次侍寢不成後她回了宮去,過了不多時便是端午。當時宮裡擺宴她卻不曾來,說是病了。那一次太醫去瞧過,真病了,病得也不輕,端午宴她便沒來。
皇帝當時不知怎麼的,心裡像拗著股氣的,明知她是真病卻總覺得太過巧合,像是自己剛給了她個沒臉,她回頭便刺了個軟釘子過來似的。於是後一次中秋擺宴時,他便以她身子未大好為由,令她在宮中休養。
結果這一休養,她竟養了三年。回回有點什麼事兒,逢年過節或是太后生辰,她這病就沒斷過。
剛開始還有太醫去瞧,後來就連瞧都不瞧了。所有人似乎都習以為常,這種場合沈貴人不會來,她病著,姐姐妹妹雖是想她,卻也不好打擾她養病。
皇帝不止一次這麼聽身邊的人說起,負責宴飲的良妃也偶爾會嘮叨兩句,沈貴人身子不好,便不叫她了之類的。皇帝從沒意見,只當後宮裡沒這個人。
他是故意漠視著沈貴人,這一漠視便過了三年。沈貴人越混越不如意,竟混到同宮女紮成堆兒了。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這後宮裡的女人,但凡是皇帝的,便是死也得維持著那份基本的驕傲。她倒好,自甘墮落尚不自知。
瞧瞧她今日笑得那模樣,似乎當宮女倒是件令人愉快的事情。皇帝想到這裡手裡不自覺一個用勁兒,手中的冊子便給擰得皺成一團。
知薇完全不知道皇帝心裡有這麼一出內心戲,送完兔子後和錦繡回宮,一進屋便直喊累。延禧宮離這兒可不近,來回一折騰竟過去了一個多時辰。
錦繡趕緊給她端茶過來,嘴裡不免嘮叨:“主子快脫了這一身了,今兒差點出大事兒。若讓人知道了,奴婢非挨板子不可。”
知薇也有些抱歉:“今兒的事真是意外,我換了衣裳去尋你,正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