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金子扔在豬圈裡
他們倆沉默了很久,彼此都明白對方的處境,但是又不會知道怎麼處理這個新聞好。
最後還是老馬打破了沉默:“你是不是覺得我沒有當初那麼有直面新聞的勇氣了?其實,我是無所謂,過幾個月這個兼職的節目組主任就要交出去。在新聞中心我就是個副職,無論如何還有個正職頂著。我現在是在替你著想,新聞報道是沒有問題的,但是鬧大了以後,你在很多人、很多部門那裡估計就要丟分的,本來你就年輕……”
白雲飛是個十分簡單的人,老馬也是個十分簡單的人。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他們倆比較合得來,那純屬是臭味相投。不過,這是他第一次看到老馬如此複雜的去看待問題。要是換在以前,白雲飛早就嗤之以鼻了,但是現在,他不能不體諒老馬的一份苦心。
是他開始精於世故了,還是他們都變得過於世故了?
看著老馬閃躲著的眼神,白雲飛坐到他對面的沙發裡,雙手交叉,深深地把十指交錯在一起:“老馬,我體諒你的想法,可是對於我來說,真的從來沒想過一定要去當什麼官。而且我還年輕,太早坐到主任的位置上,未必是什麼好事。開始做記者的時候我沒有準備,但是一旦做上了,我的確又開始喜歡上這個行當。當一名記者,每個月做幾個硬題,這是多幸福的一件事?為什麼一定要想著往上走呢?”
“機會不是永遠都來敲你這個豬頭的門的,”老馬的話語深情而凝重,但依舊帶著他無法磨滅的、損人不利己的獨家性幽默,“咱們能立起來《新聞夜線》這節目就不易,哪個摟草打兔子的主,不都是立個節目就想著怎麼讓自己腰包鼓起來?又有哪個電視節目在我們臺能挺個幾年不改名的?說自私點,我就是找個明白的主,把這個節目接下去,讓組裡的這幾塊曾經讓人看不起的破銅爛鐵發發光。讓他們看看,不是豬不走正道,而是以往養豬的都急功近利。”
“那王梅副主任也許更適合啊,當領導總是要高屋建瓴的,”白雲飛又好氣又被他感動著,“我們這幾棵蔥,衝鋒陷陣都沒問題,該挺的時候挺,該硬的時候硬,但是真要是坐在您這小格子裡去運籌帷幄,那好像還都差了不是一天兩天。”
提到王梅,老馬有點急了:“時間不等人啊,小夥子!你那準老丈人馬上不得勢了,王梅那麼教條,要是真當上主任,這節目還不得被她整黃了。她整節目不行,整你就肯定行!”
想起剛過來當製片人的時候,王梅的確是把白雲飛折騰夠嗆。老馬去黨校學習期間,節目報道上出了點偏差,跟進得太猛了,領導怪罪下來。當時身為主持工作的副主任,王梅就直接讓白雲飛去負責接熱線電話了。
老馬起身去接了杯水,慢慢地搖著,看著裡面的茶葉旋轉而下,“你說你當記者,沒準備,當主任也不一定需要啥子心理準備!就像這茶葉,開水一進去,那都浮到表面上了,最後還是要看誰是個中珍品,能沉澱得下來,才能釀出賊啦啦好喝的極品茶水來。浮在上頭的,那都是廢材,人家講究不喝頭遍茶的,都得去倒掉。”
兩個人又沉默起來,白雲飛其實真的是不想爭這個主任的。就連李副市長的陳秘書暗地裡曾經幫他分析過,這個好難,你去爭,成的可能性有,但是你成了,被打擊的可能就更大了。陳秘書比白雲飛大,看過的官場是非也多,由於經常為定稿的事和新聞中心領導來往較密,深諳電視臺一如官場那套明爭暗鬥的東西。不過,用他的話說,經驗都是身上的傷疤積累起來的。白雲飛和陳秘書十分處得來,多次和陳秘書說過,其實他就想好好活著,別活得那麼累,不招誰、不惹誰,平平安安過日子。
不過在這件事上,陳秘書也沒給白雲飛拿出個高招來。他說,本來你是可以先沉下來,別去爭的。但是你想在乾的太沖了,無論誰上來肯定先要堅壁清野,第一個要踢走的就是你。到時候都沒有哪個部門敢要你,以後的日子也不好混。
都說開弓沒有回頭箭呢,要不你去當廢材,否則一旦是塊閃光的金子,你自己想埋沒起來過平常日子,機會都不多。
又是沉默了很久,老馬還一直那眼神偷偷瞟白雲飛。
白雲飛站起來和他說:“別想那麼多了,該得罪的人,你畏縮了未必就不得罪了。該來的始終要來,躲是沒有用的。這麼大個新聞在這裡發生了,人家搶都搶不過來,現在我們有第一手畫面,為什麼不做?”
“好吧,也算我沒看錯你!”老馬也站起身來說,“我們也要相信組織,像你這樣的金子就是扔在豬圈裡,始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