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有人闖入,在來者身上打量,看見費君臣胸前掛的工作牌,馬上由質疑變成了恭敬,“你好,費教授。”
費君臣掛著一張無害的笑臉,好像對誰都很和氣地問:“這人是獄犯?”
“是。這位獄犯是在獄所裡突發急病。我們本著對每一個獄犯高度負責任的態度,立刻送她來到最好的醫院。請貴醫院全力救助!”劉所長語氣鏗鏘有力,稟明自己絕對沒有失責。
然而,費君臣扶扶眼鏡,在桑姐消瘦的臉頰與下垂浮腫的眼皮上掃過後,輕輕地下結論:“中度營養失調。”
劉所長的臉一白,囁嚅著說:“在監獄裡,伙食肯定不比外面,不可能像在家裡那樣白麵瘦肉煲雞湯。”
費君臣笑盈盈地定眼在劉所長營養過剩的身材,點一下頭,沒有二話。
墨蘭坐的位置,剛好能看見他們的側面並收聽對話。她謹慎仔細地在費君臣那張熟悉的容顏上用目光勾勒,想透過這張溫和無害的笑臉望到那骨子裡去。然而,他儼是注意到了她的視線,透光的鏡片下閃過一抹光,好像對於她那雙醜陋的黑框眼鏡很感興趣。
“怎麼樣,嚴重嗎?”劉所長對於桑姐的情況十分緊張,因為關係到自己的官途。
給桑姐做完初步檢查的值班醫生,說:“貌似是胃絞痛引起的心絞痛。病人還有營養不良的症狀,最好是住院一段時間,觀察完情況再做決定。”
劉所長聽說桑姐暫時沒有性命危險,才能把冷汗擦一擦,吩咐部下去幫桑姐辦理入院手續。
值班醫生接著又說:“是誰給病人做了初步的處理?”
劉所長聽這麼問,心想:幸好把墨蘭給帶來了,不然責任得自己背上。於是她指向坐在外頭的墨蘭,說:“我們獄所裡沒有醫生,所以,是這個獄犯自稱會一點醫學知識,給病人做了處理。有問題嗎?”
“沒有。她處理地很好。我還以為是你們獄所的幹警處理的。”值班醫生說這話沒有任何意思,純粹是讚美,因此對於墨蘭的方向望了兩眼,“也是經濟犯嗎?”
劉所長的臉又綠了綠,話衝出了口:“不是,是預備要宣告死刑的殺人犯。”
殺人犯!
這個詞足以震驚到所有人。人們看墨蘭的目光又變了,從一開初什麼都不知道的單純同情,到聽了劉所長的話:她殺了一個不足六歲的男孩,手段殘忍,罪不可赦,連她家裡人都決定把她拋棄了。
墨蘭舉一下手:“報告,想上洗手間。”
看押她的獄警拉她起來,低聲警告:“獄犯093918XX,要爭取減刑而不是加刑。”
墨蘭不會想這樣就能逃掉,再說逃了還得承受逃避追捕的痛苦。以她的智慧,也得想個萬全之策才行。進了廁所後,她在垃圾桶裡翻找出一張硬卡片,咬破指頭用血在上面寫了幾個字。出來時,見費君臣剛好擋立在走廊的當口。她疾步向他走過去,身子一歪,裝作很不小心地捱上對方。沒想到對方文文弱弱,卻如山一般屹立,她自己的身體受到撞擊後一面倒。
一隻溫暖的大手在她要跌倒的瞬間,抓住了她的手臂,讓她得以站穩。瞬間,她轉過去看他的臉上閃過一絲詫異。費君臣笑盈盈的,好像對誰都一樣:“走路要小心。”
“教授,對不起!”獄警追上來,向費君臣道歉的同時,斥問墨蘭,“獄犯093918XX,你是故意的嗎?”
墨蘭低下頭,答:“對不起,費教授。”
“沒事,請不要責怪她。我看她可能是沒吃飽。”費君臣說。
獄警聽到吃飽兩個字眼,和所長一樣露出尷尬之色。監獄裡想吃得好,是絕對不可能的。墨蘭輕輕抬一下眼皮,望一眼費君臣,又垂了下來。
“走吧!”獄警低喝,趕緊將墨蘭帶走。
“費教授,她不是殺人犯嗎?”費君臣身邊的女醫生,對於費君臣出乎意料關心於一名獄犯,由始至終感到詫異。
“對於醫生來說,殺人犯也是病人。”費君臣回話顯得漫不經心的,手卻是伸進了西服的下口袋裡,捏住了一張小紙片,“今天就到此結束吧,我還有事。”
“好的。我會把臨床實驗資料收集後送到老師的辦公室。”女醫生對他十分尊敬地鞠躬,送行。
醫院門口,墨蘭登上了警車。忽的一輛計程車在警車旁邊停下,費君臣開啟車門,鼻樑上的鏡片在日頭下反射出耀眼的一弧光。墨蘭看著他進了計程車裡離開,嘴角慢慢地揚了起來:老天爺沒有嫌棄她,這個費君臣,果然和費三少有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