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秋彤覺得氣氛不該這樣默然,她應該說點什麼,可與身旁的人對視的時候,她沒有一點點話想說。也許她今天已經說的太多了,和人大吵大鬧像個潑婦讓她的力氣消耗所剩無幾。也許她還沒有想出來在千言萬語裡,先和夏未嵐說哪一句好。
“早上有個病人讓我幫他找醫生詢問病情,我嫌他很麻煩推脫了。他的妻子埋怨我不盡責,我和她在走道大吵了一架,她差點要扇我一耳光,我躲開了。”習秋彤在客廳裡,說的很緩慢。
夏未嵐靠近了一些她,伸了手過去拉開她大衣的拉練,幫她脫下了那層沉重的外套,把外套掛在進門的衣架上,彎腰又從鞋櫃裡取了一雙厚實的棉拖,遞到習秋彤的腳邊,然後抬頭有一個請求她把單鞋換了的眼神。
習秋彤大概已經是糊塗了,有了老年痴呆症的預兆。早上出門時,不知道怎麼穿了一雙單薄的布鞋,這會兒大概腳已經凍的麻木了。
換了鞋,她想對替她拿鞋的人浮出一絲笑,但臉被凍的已經太僵硬,不確定和她對視的時候臉上有這樣的表情。
“我在醫院
的名聲越來越糟糕,最近每個月都有很多投訴。主任今早找我談話,我走了一點運氣,他只是讓我寫一份檢查。”習秋彤繼續訴說,頓了頓望著她道:“他說他知道上一次的檢查是你寫的,這一次他讓我自己檢討,不讓你幫我。”
夏未嵐點著頭,在離她很緊的時候摸了摸她的臉,眉頭動了幾下,大而深邃的眼睛散出思念和憐惜的光。
習秋彤忍了,剋制了,可腦袋一空,就忍不住了。
像從前那幾次一樣。
無法忍受。鬼使神差。
伸了手求救一樣,抓住眼前漂浮的一截樹木。
亦或是自己就是那段樹木,對溺水的人伸出了枝幹。
她還是將夏未嵐攔腰摟住,摟的很緊,聞著她身上讓她朝思暮想的氣息低聲啜泣般開口:“這些都沒什麼,我都可以忍下來,真的都沒有什麼。”
夏未嵐嘆口氣,用胳膊將她整個人包裹住,用臉蹭著她的額角,她有些看不見習秋彤的神情,但她知道,那應該是十分悲傷又備受煎熬的。
“除了怕黑,我害怕的東西不多。可最近我一直都在害怕,我很害怕,說不清為什麼,我只是感覺生活裡的每一樣東西都在跟我作對,都故意來折磨我。我每次選擇反擊,就會被它們打垮。我只是因為難過想要離開你,可你爺爺怎麼會去世,你又怎麼會生病,你媽媽怎麼會讓我選,白惠的父親也去世了,時月再也不出現,小五調了科室,我答應陸汶和她在一起…。”習秋彤像個交錯答卷的小學生,再為可憐的分數對老師進行愧疚又害怕的解釋。
“沒事兒了,你只是太累了,應該好好休息。”夏未嵐用很大的力氣來控制喉嚨的發聲,摸著她腦後的髮絲,吻了她的額頭。
“我前天又夢見你媽媽,我在你家看到你,結果被她發現,我很害怕,就驚醒了。這是我上學時候常做的夢。”習秋彤把臉貼在她的脖頸附近,說的有些絮絮叨叨,她在很多話裡只把最急迫要說的,都先告訴她。
夏未嵐聽的又生出些心疼。
長久以來,她心裡最深處一直能夠明瞭懷裡的女人,她防備外表下的惶惶不安,看著她充滿希望對生活展開事無鉅細的規劃,永遠強勢著想要掌控自己的生活和命運,想要頑強的站在一片安全的高地,又看到她輕易就被生活的巨大落差擊垮,被現實將規劃篡改的面目全非。
也許一個過於平凡的人就不應該太堅強。
一個十分渺小的人就不該太有堅持。
“她不能傷害你,我不准許她那樣做,你會沒事的。”夏未嵐的目光沉了幾分,聲音低沉有不可逆轉的堅定。
“關於這八年我有很多話想問你,可我不能,只有說那些亂七
八糟的笑話讓自己不去想。其實我很在乎,我一想到就會恨你,恨不得把你們倆都殺了。你怎麼可以那樣對我,你總是為了別人在我最擔心你的時候就離開我…。。”習秋彤一點一點的說起,身體在她的懷裡有些微微顫抖。她的老毛病,一緊張就會渾身發抖。
客廳的暖氣溫度還算可以,手腳在漸漸恢復暖意,擁抱也沒有那麼冰冷。
“其實你可以問,你知道我不會生氣。”夏未嵐答的很淡,抱著她露出一點無奈何的笑容,像雨後將晴未晴的天,摻雜著陰雲,涼風,雨水,又伴有一絲橙黃的明亮。
習秋彤摟著她,搖搖頭。
她當然可以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