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好像男生的衣服釦子才在右邊嘛!顯明,你是不是被當成男生了?”
高顯明的衣服尺碼和名字,的確易與男生混淆。洪善緣這麼大聲嚷嚷,她有些尷尬,幸好裙子沒被做成褲子,不然更糗。
眼前的駱家堯佯作無事,高顯明也不敢看他,他們的交情徹底粉碎。
儘管洪善緣的態度仍然驕縱,她對高顯明是好多了,不但琴不上鎖,練彈的時候還陪在一邊說笑,一切恢復從前。
但,時間讓某些生的東西成熟,也讓熟的東西變味。
有一天,高顯明無意間經過洪家門前。他們兩家雖近,卻是完全不同的新舊建築。高家位於一排舊房舍當中,與洪家獨棟的建築是天壤之別。
這不算什麼,高顯明從小看到大,看習慣了。她奇怪的是,竟聽見洪善緣的鋼琴叮叮咚咚奏著乏味無趣的巴洛克曲子,技巧很生澀,顯然是新練,旋律卻很耳熟。高顯明早在去年初就彈過這首,她嚇一跳。
洪善緣不是一直學得比她快、比她好嗎?
算一算,進度差她足有大半本,還踩了中央踏板,降低音量,彷彿不願被人聽見似的……原來洪善緣已遠遠落在她後面!?
“李察·克萊德門的曲子是用來騙外行人的。”
駱家堯早就暗示過,洪善緣的琴技不如她,高顯明不信,直到這一刻才算時機成熟。
那又如何?雖然才華洋溢的小公主有了缺陷,她們的友誼仍然純摯。
直到合唱比賽的那一天。
升上六年級,他們除了比賽,還接了許多表演節目,例如雙十國慶上電視唱晚會結尾曲、在某某歸國音樂家的演唱會上串場、市府的文化藝術活動也邀他們撐場面等等,都衝著華淵音樂班的名氣而來,行程甚至排到下半年。
但最重要的仍是比賽,這是華淵音樂班成立的目的。
他們已經有過上臺經驗,膽量不是問題。可不巧這幾天碰上寒流,他們的衣服雖是長袖,但絲質輕薄,短裙短褲更避不了寒,於是小朋友個個外罩長大衣,女生還穿起絲襪;男生不肯向絲襪就範,只好咬著牙關打顫。
他們的預賽編號是倒數第二,男孩們可有得抖了!
“他們是來比賽合唱,還是服裝表演?”別校的小朋友酸溜溜地說。
大半隊伍都穿校服,少數常勝軍學校才訂作比賽制服,華淵的小朋友認定對方是嫉妒,回以鬼臉。
“嗯?高顯明,你的衣服怎麼黑了一大塊?”林艾黎眼尖地指著汙債問。
啊!這是……回想來時的路上,洪善緣不小心腳步一顛,高顯明為了防她跌跤,順勢撈住她,自己卻不小心趴倒在地。當時只拍了拍就算,沒注意到汙漬這麼明顯,不但外套沾到,裡頭也髒了。
“這樣不能上臺啊!”老師皺眉。“如果髒在背後還沒關係,你這在衣領口……”
語意讓高顯明一怔。如果只是普通的表演也罷了,這可是最重要的一役呢!
她飛速衝到洗手間,就著水龍頭清洗。但那塊不知油汙還是泥沙,怎麼搓揉都不掉,溼透了反而更清晰。
高顯明沮喪地回到隊伍。
“沒關係,今天只是初賽而已。”老師溫聲勸她說:“反正我們一定會進入決賽,你等決賽再參加好不好?”
高顯明垂頭不說話。
“顯明,對不起,都是我害的……”洪善緣練歉意地說。
就在這時,駱家堯從旁觀的小朋友當中舉手。“老師,我另外多做了一套,上衣可以借給高顯明,不過沒帶來。”
“你要回家拿?”老師反對說:“不行!你有一段很重要的Solo,要是你來不及趕回來,少了你怎麼上臺?”
“那我打電話,拜託我家的司機伯伯送來。”駱家堯彷彿對著高顯明說。
且不管衣服合不合身,高顯明升起一線希望。
心裡也有點複雜。
那段獨唱雖有替代人選,但駱家堯才是第一選擇,少了他不行,少了她就無妨,老師的天秤真是偏得一清二楚。
駱家堯微微露出梨渦,彷彿等待什麼,高顯明靜靜走上前說:
“謝謝。”
“走,我們去打電話。”他拉著她的手說。
她尾隨他去。重要關頭,她無暇顧及小公主的禁令,相信洪善緣亦能諒解。
高顯明一時沒想通,如果小公主能諒解,就不至於下無理的禁令了。
駱家堯似乎長高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