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芳說:“人選呢?”
王木匠回答:“你,銀珍,我,還有小鵬。”
“我不精……”我連忙推辭。
“幫幫忙,救場如救火。差一個,湊個腿子,賴巴子(麻將不精的人)拳頭打死人(很厲害的意思)。”王木匠勸我。我說:
“我至多來一將(四圈),幫你們過下子賭癮,你兒子下晚自休前結束。”
“逗賭必輸。怎麼,還要再請一次客?”翠芳摩拳擦掌,似乎對勝利胸有成竹。
“來就來,誰怕誰?來鳳城還沒有摸過呢。”銀珍看來也喜歡麻將,躍躍欲試。
王木匠 、翠芳、銀珍和我四面坐開,洗牌,碼牌,摸牌,打牌,一切井然有序。永貴犯困,回去睡覺了。貴鎖吩咐說,小心點,靠路邊走,喝酒開車的很多。 永貴說,不礙事的,路燈亮到天亮呢,還是城裡好,不像鄉下,熄得早,黑咕隆咚的。貴鎖、阿三臉紅得像個關雲長,有些戀戀不捨,坐下來仄頭歪腦準備觀戰,兩人眼睛都眯著,似閉似睜。
“來什麼式樣?”我忽然問道。
舉手表決,討論結果一致:興化式,槓開槓衝(讀第四聲),中發白算花,五十塊錢進花園。
就像興化人能喝酒一樣,興化人同樣喜歡打麻將。農忙再忙,也要忙裡偷閒來幾圈,好像打麻將能消除他們的疲勞似的。管你多忙,一喊三缺一,立馬趕到,君子成人之美嘛。賭頭不大,輸贏也不太在意,實際上就是找找樂子,尋尋刺激,農村的生活太單調了。你可別說,興化女人幹農活風風火火,麻利迅速,打起麻將同樣不甘人後。大姑娘矜持一些,出牌有些“猶抱琵琶半遮面”;結了婚的就沒有什麼顧慮了,特別厲害,洗牌、碼牌速度絲毫不比麻將機遜色,小手摸起排來穿梭般飛快,打牌乾脆利落,絕不拖泥帶水。不管牌好牌壞,她們不動聲色,毫無表情,等和了,牌一推,臉上才有些笑容,嘴裡說著:
“不好意思,牌真橫!”
在三圩鎮,麻將機很是流行,甚至有些“大材小用”,幾十塊錢的輸贏還值得如此大動干戈?三圩男人似乎並不不喜歡麻將機,原因是什麼我不得而知。我曾虛心求教,我的一位本家透露:它剝奪了男人和女人的手更多的接觸機會。本家是位老賭徒,他的話應該有些權威。沒有麻將機,有些男人偶爾輸急了眼,會利用洗牌的機會,有意無意地和女人的手接觸。膽子大的,會抓住,輕輕捏一下,揩點油,達到心理平衡。對此,一般的女人總能把持住自己,笑呵呵地把男人的手爪子打一下:
“死一邊去,黴手!”
也有多情的女人,會因此浮想聯翩,男人如果再拋個媚眼,女人更心不在焉了,牌局也會因此發生變化。男人會抓住機會,伺機反攻,往往能上演一出鹹魚翻身的好戲。至於男人女人因為打麻將擦出火花也是常有之事。你想,麻將散場一般總在深更半夜,正是熄燈瞎火時,男女各自回家,男人免不了做迴護花使者,女人膽小如鼠的,男人還免不了要牽手拉臂,至於寬衣解帶,同床共枕也就順理成章,水到渠成了。
細細想來,麻將機倒是個好東西,不僅提高了工作效率,還讓女人少了很多“性騷擾”,多了幾份安全感。
“你們會鳳城麻將嗎?” 我有些好奇。
“鳳城麻將,來不慣啊。”大家眾口一詞,完全是埋怨和控訴的語氣。我說:“鳳城是盛產麻將的地方,打法來點標新立異,也在情理之中。”
確實是的。我聽人說過,鳳城麻將叫打卡子,胡牌的必須胡瞎子(中間一張),聽牌還要告訴他人,叫“報聽”、“上架”。另外還有 “絕子”“柺子” 什麼的,反正技術含量很高,光名稱就弄得你頭昏腦脹。興化人也想入鄉隨俗,但總是來不習慣,彆彆扭扭。
綜合分析,我還是喜歡興化式麻將:大開大合,大來大去,大大咧咧。贏就贏得痛快淋漓,輸也要輸得轟轟烈烈。 興化麻將,倒真有點像裡下河姑娘的性格,大大方方,敢愛敢恨,不藏不掖。不知不覺,我忽然想起了我的巧雲,不知她現在怎麼樣了。
“大學生,呆想什麼?打牌!”銀珍在提醒我。
“五餅。”
“出衝,八枝花加門清。”隨即,翠芳的牌倒了下來。
九點半,一將結束。最後一盤,以銀珍自摸渾一色告終。這時,桂才也正好下晚自修回來。
清點戰果,男輸女贏。翠芳戰果輝煌,贏了四十五塊,銀珍小勝,贏了二十塊,我輸了十五塊,王木匠很慘,進了花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