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先生的話也準備了多解。一些年之後,黃大香又悟出了另一解:原來相逢相聚都是命中註定的緣分,難怪王神仙當時就說了“夜長夢不圓”的話呢!
彭石賢與李超蘭倒不在意這些,黃雪欽說的本來就是些無根無據的神話故事,最多隻是在無意之中抒發了他自己的一些人生感慨,並無意給這對戀人提出什麼警戒。當然,有一點,彭石賢與李超蘭不用誰提醒,他們早就意識到了,這事情並非沒有人干預,從李青霞到黃大香,從學校到小鎮,對他們的事情從來沒有誰表示過無保留的贊成,至少也是懷著好些的擔心和顧慮,像黃大香;而有的親人則明白地提出了異議,如李青霞。只是,彭石賢與李超蘭一致認為,現在的時代變了,誰也無權干涉,只要有他們自己的真誠相愛就足夠了。
1 4 5
145
───
第二天晚上,當黃大香告訴兒子李家捎信讓超蘭趕緊回家去時,彭石賢對這突然而來的口信卻反應過激,他連連追問:捎這信為了什麼?“趕緊”是什麼意思?黃大香回答不了兒子的問題,但她相信這口信絕對無誤,因為捎信的人是張仁茂。他在前些天向農業社要了個買稻種的差事去縣城,因遇上侄子張炳卿正在地委開會,他只得耐住性子住了好些天,侄子散會回來,他便急著趕回小鎮來了。這次去縣城,張仁茂多了一分心思,他想打聽一下學慈在縣城開會的情況,因為申先生死前曾把家事託付給他。學慈上縣開會快近一個月,竟沒捎回一句話,去時,鎮長告訴學慈,說每年這時候,學校總有一二個招聘指標分下來,讓他好好表現,這樣就可以給他轉入正式國家教師的編制。可是,縣裡的教師會開得十分森嚴,外人根本探聽不到什麼訊息,張炳卿又管不著這攤子事,問也問不出什麼情況來。臨走時,侄子倒是讓伯父轉告香嫂,超蘭的姑父託信讓超蘭趕緊回去。張仁茂在路上著了涼,到家後向農業社交過差,感到累極了,便沒來香嫂這裡,只讓國芬給香嫂傳過來簡單的一句話:“超蘭家裡人催她趕緊回去。”黃大香拿這句話很費思考,當時,兒子領著個女孩子進屋,她自然喜出望外,但也覺得兒子有些冒失,後來從李超蘭的言語中聽出,她青姑媽似乎並不贊成這樁婚事,這又讓黃大香心裡很有些不安,現在,她家裡人催她回去,應該說是情理中的事。她希望兒子千萬不要說得罪李家人的話,可孩子未經世故,根本聽不進去,她又不便朝兒子潑冷水,面對兒子的追問,她只得說:“你去問問國芬姐,聽聽她說該如何辦才好。。。 ”
彭石賢真的找上國芬姐了。看國芬姐那遲遲不肯作答的樣子,肯定也很為難,但她還是說了:“石賢弟,這事你就別想來想去了,明天一早你把這口信告訴超蘭,叫她拿主意就行。依我看,怎麼說她都應該回家一趟,放假後她還沒跟家裡人見面呢。再說,這信不是超蘭她青姑媽,而是她姑父捎來的,一般的情形,做姑父的不會多你們這個心,你炳哥也不會管這個事。我猜想,這是不是她青姑媽出了點什麼事呢?現在到處開大會,一個會一陣風,什麼事不能發生呀?”
彭石賢聽芬姐這麼一說,馬上覺得有道理。第二天把這事與李超蘭一講,李超蘭也認定是那麼回事,還說她昨晚上作了個夢,青姑媽對她說:“你一走就成了別家人,連看也不來看我了!”李超蘭承認,她真是有些想念青姑媽,雖然這位部長姑媽平日裡待她很嚴,但那畢竟是為著她好。同時,這兩個學生對於政治上的詭詐多變也不是沒有感觸,在學校裡,詩社的夭折就是一種跡象,昨天,他倆在郵局報亭裡見著的那些反右文章就很有翻雲覆雨的意味。所以,他們很快認同了芬姐提出的猜測,而且,在這個時刻,這兩個男歡女愛的青年似乎還特別樂意接受這個猜測,因為,除此之外,就只會是玉皇大帝傳織女上天一般的聖旨了,那才是讓他們真正感到忐忑惶恐的事。
這不能說明他們有多自私,只說明他們還不太懂事,此時他們想象不出青姑媽一旦劃上右派,往後的日子會如何艱難,也沒有去想可能會受到怎樣的株連。他們只覺得這沒有什麼了不起,革命幾十年,還能不讓她當部長?李超蘭甚至有那麼一點情緒:在家裡,總是姑媽說了算,她那長篇大論的道理誰也駁它不得,這回該是有人駁了吧!這樣,石賢也就堅決主張超蘭立刻回青姑媽家去。臨了,李超蘭戀戀不捨地說:“我去一趟,與青姑媽說好了一定再來,那時,墨姑媽該回了小鎮,她與你媽以前一向往來密切,我們事也會好辦了!”彭石賢同樣充滿嚮往:“接到你的信,我就馬上去約定的地點接你!”
說走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