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了刺蝟。有人自作聰明地弓下腰,認為這樣就可以不被敵軍當成靶子。幾支流矢伴著雨滴飛來,射穿皮甲,將他們統統砸進紅色的泥漿當中。
前後不過是六息左右功夫,對於在生死邊緣徘徊的瓦崗眾來說,卻如同熬了幾百年一般漫長。他們絕望地尖叫著,用所有能說出的詞彙來大聲詛咒。詛咒那個謀殺者,詛咒把雨水都用作殺人工具的惡鬼。有絕望到極點的頭目甚至舉刀向天,邀請可能躲在烏雲後的惡鬼露面一戰。回答他的依舊是一根冷箭,順喉嚨射進去,從脖頸後鑽出來,同時帶出大股大股的血水。
“出來,你出來,姓李的,我知道你在那!”吳黑闥也瘋狂了,恨不得立刻看到對手去死。他揮舞著鋼叉,將雨水和流矢一道向外砸。終於,他如願以償了。有一頭戰馬衝破了雨幕,出現在了距離他五十步外。那是一匹來自西域的,純黑色的特勒驃,四歲口,比尋常戰馬高於一個頭,寬出半個肩膀。威風凜凜。馬背上的敵將根本不理睬任何人的挑釁,利落地收起弓,單手擎刀向前方一指。千餘騎兵排成數把鋼刀,狠狠地砍在了吳黑闥的心窩字上。(注1)
“李旭!”吳黑闥心中發出了一聲絕望的哀鳴。是他的故友李旭,多年不見,昔日的毛頭小子已經完全變了模樣。虎背、熊腰、滿臉絡腮鬍子,跨坐在戰馬上像傳說中的天神。那匹特勒驃他認得,那把黑刀他也認得。吳黑闥甚至能辨別出對方所用的戰術,那分明是綜合了中原和大漠兩種騎兵戰術的結晶品,其中依稀還能看到突厥狼騎的影子。
已經精疲力竭的瓦崗軍怎可能擋住如此一支虎狼之師。在騎兵將橫刀舉起來的那一瞬間,殺戮已經開始。千餘名輕甲騎兵分成數個小隊,風一樣卷向瓦崗眾。戰馬前蹄濺起大片大片的泥漿,泥漿落下,刀光也跟著掃了過來。瓦崗眾木然地舉起兵器自救,卻擋了一個空,橫刀如皮鞭一樣抽在他們身上,將鎧甲抽做兩段,將鎧甲下的面板長長地切開一道口子,不算深,卻足以在一瞬間抽走人的全部體力。
“啊!”一名中了刀的瓦崗嘍囉厲聲慘叫。他身上的裂口從肩膀一直延伸到小腹。紅色的血漿就像水一樣從裂口中噴出來,無止無休。執刀的那名劊子手頭也不回地從他身邊衝了過去,拍馬殺向下一個目標。傷者慘呼聲嘎然而止,失去知覺的屍體在雨幕中跟蹌了數步,向前一撲,濺起了一團巨大的紅。
騎兵們如虎入羊群,肆意獵殺自己的對手。他們的招術極其簡單,只是右臂斜伸,不停地揮刀,揮刀。但在戰馬的幫助下,這種簡單到極致的招術居然發揮出了令人難以想象的殺傷力。瓦崗眾根本無法能阻擋,甚至連讓騎兵的速度慢下來的要求都不能做到。驚惶失措的人群中瞬間被切出了數條巨大的裂縫,殷紅殷紅的,在暗黑色的風雨中不斷向深入延展,直到把整個陣列切成數段。
李旭幾乎是擦著吳黑闥的鋼叉尖端衝了過去,兩軍交戰,根本不容他停下來與人單打獨鬥。他必須抓住這個機會,以最快速度將瓦崗軍的佇列衝散,將瓦崗眾計程車氣砍盡。
敵軍的主帥並非一個庸才,他只是脾氣急躁了些,再加上實戰經驗不足而已。時間一長,此人自然會看到郡兵們的破綻。但久經戰陣的旭子絕不會給對手重新調整戰術的機會。他催動戰馬,冒著風雨快速前衝,周大牛跟在他身後,雙手高擎著一面赤紅色戰旗。被雨水浸透的旗面重逾生鐵,大牛卻不肯讓戰旗捲起來,手臂奮力揮舞。戰旗在風雨中舒舒捲卷,不停地發出“啪!啪”的脆響,紅色汁液隨著脆響聲四下濺落,分不清是人血還是織物的顏色。
地面上的水已經沒過了馬蹄,彷彿被天上不斷砸落的閃電點燃,嬌豔如火。幾名長槍兵踏著“火焰”衝過來,試圖憑藉個人的奮勇製造奇蹟。李旭用黑刀撥開刺向自己的槍頭,手臂急揮。長槍兵們陸續倒下,彷彿失去了提線的皮偶。
“殺穿他們!”李旭揮刀,吶喊。一道閃電撕破長空,將他驕傲的身影印在雨幕上。“殺穿他們!”周大牛帶領著親兵齊聲大喝,絲毫不懷疑命令的可行性。騎兵們的刀鋒掠過敵人的脖頸,掠過瓦崗眾的身軀。馬蹄踏過敵人的屍體,踏過破碎的戰旗。血水順著馬隊前進的道路向兩側濺開,被濺了滿臉紅色泥漿的瓦崗眾沒有勇氣為戰死的袍澤復仇,眼睜睜地看著戰馬距離自己越來越遠。
“攔,攔,拉下他們啊!”王伯當的聲音比蚊子叫還小,卻透著無盡的絕望。如果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騎兵將瓦崗眾殺潰,在場的大部分人連逃命的機會都沒有。他的命令同樣得不到響應,已經嚇呆了的瓦崗軍甚至連逃走都想不起來。很多人就在袍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