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做了一個揖,然後閉上嘴巴,目光四下逡巡。
“去別帳吧。來人,去給侯將軍弄些麥粥!”李旭非常大度地揮了揮手,滿足了對方的要求。
他不想,也沒有興趣質問侯君集乍見到自己時,為何蓄意欺騙。對方只是個執行者,不值得他去計較。至於幕後給侯君集下命令的那個人才,李旭對他非常瞭解,也早就不抱任何過高期望。
侯君集的確餓得狠了,到了片帳後,捧起李旭命人送來的麥粥,連謝謝也顧不上說一聲,咕咚咕咚地灌了下去。一碗粥喝光,他意猶未盡,目光直勾勾地盯著碗底,唯恐留下半個麥粒在。
“你多日未進餐,第一次不能吃得太飽。等過了今天,大魚大肉盡你吃個夠!”羅藝被侯君集那幅餓死鬼投胎的模樣逗得臉部直抽筋,強憋住笑容,低聲提醒。
“嗯!噓——!”侯君集點點頭,然後長長出了口氣。看看別帳裡邊除了自己以外,只有李建成、羅藝和李旭三人在,靈機登時一動。站起身來,撲通一聲於李旭面前跪倒。一邊叩頭,一邊嗚咽著道:“大將軍,請速速發兵援救婁煩。再遲一步,中原危矣!”
“你先前不是說能守住婁煩麼?”李建成狠狠地踢了侯君集一腳,怒氣衝衝地問。
“這姓侯的小子倒有些急智。”羅藝看到侯君集的態度來了個大逆轉,心中暗自讚歎。所謂殺人不過頭點地。侯君集都主動認錯了,李旭自然不可能對他撒謊的事情揪住不放。“可世子的表現…?”羅藝心裡有些失望,回頭瞅瞅李建成氣急敗壞的臉色,心裡面又豁然開朗。如果說先前在中軍帳時,李建成對侯君集的斥責還有八分真的話,此刻,卻連三分真都沒有了。只所以裝的兇惡異常,不過是為了做給李旭看,免得李大將軍借題發揮,不肯幫忙罷了。
既然李建成還顧著兄弟之情,羅藝就不好多說話。手捋鬍鬚,冷眼旁觀。看李旭到底會做出怎樣的決定。他相信李旭能看出建成所玩的伎倆來,如果換了自己與李旭易地而處,肯定會以虛招對虛招,先將李建成和侯君集二人折騰個夠,直到二人肯心服口服,不再玩花樣了,再決定出不出兵也來得及。“但李仲堅這傢伙行事素來不能以常理推測!”一時間,羅藝心中居然好生期待。
侯君集被踢了一個跟頭,又迅速爬起來,直挺挺地跪在李旭面前,“先前周圍人多,君集不敢說實話,以免擾亂軍心!並非刻意欺騙大將軍。大將軍可治君集之謊報軍情之罪,卻請看在河東三百萬戶無辜百姓份上,救婁煩一救!”
“治你一人之罪。你現在身價倒是高了,一個人頂得上百萬無辜。”李建成又是一腳,將侯君集再度踢翻,“我問你,道路怎麼走?糧草誰來運?這幾百裡山路走下來,博陵軍和我麾下的左軍弟兄還能剩下多少戰鬥力。那劉武周難道是傻子麼?不知道在沿途死守不出,擋住我等,給始必製造機會?”
“請大將軍,請大將軍救河東百姓!”侯君集再次爬起來,不回答李建成,只衝著李旭重重叩頭。軍帳內裝飾簡陋,冷硬的地面很快便將他的額頭碰破。侯君集卻不去擦臉上的血,一個頭挨一個頭不斷叩下去,片刻也不停頓。
臨行前,長孫無忌也仔細叮囑過他,說世子也許會落井下石,但李將軍卻不會拿中原的無辜百姓去冒險。所以他知道自己求李建成未必有用,乾脆將全部希望寄託在了李旭身上。
這一招果然見效,快到絕望之際,侯君集終於看見李旭的手向自己面前伸來。“侯將軍起來說話。援軍一定會發,但敵情未明之前,我不能隨便做決定!”
“交戰的全部過程,都在這裡!”侯君集大喜,一把拉住李旭的手,借勢起身。然後彎下腰去,用力將靴子扯開。從貼著肉綁腿上,取下一條染血的綾羅來。
“這是二公子親筆所書。請大將軍、世子、羅公過目!”侯君集用雙手將綾羅碰過頭頂,呈在李旭面前。
的確是李世民的親筆。李旭和建成都很熟悉綾羅上的字跡。在事先準備好的信中,李世民親口承認,是自己低估了始必可汗的用兵能力,想一戰而竟全功。因此才沒有直接出兵援助娘子軍,而是從小路翻過長城,迂迴到了始必的側後。不料始必早有準備,竟然中途停止了對婁煩關的強攻,在長城外以逸待勞。右軍遠道而來,師老兵疲,與狼騎惡戰一場後,損失慘重。所以不得不退入關牆休整,與娘子軍並肩抗敵。至於李婉兒受傷的事情,乃因為援軍失期所導致。李世民非常懊悔自己的莽撞,已經向父親寫信請罪,願意領受任何責罰。
“責罰,把他的命賠上,能讓那些戰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