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到了鎮郵政所,給遠在南京的弟弟和果脯加工廠藏廠長通了電話。她講說了杏花村突如其來的災情,叫弟弟把南京城裡約定好了的客戶先辭了,叫藏廠長過些日子再派人來考察聯合辦廠事宜。
至此,木琴堪堪喘過一口氣來。她已經身心疲憊到了極點。渾身痠懶得沒有了一丁點兒力氣,如同灌了鉛水般的腿腳怎麼也支撐不住軟塌塌的身子。好容易回到村裡後,她一頭拱倒在自家床上,再也下不了地,就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了。
第七章 山風浩蕩1)
木琴一時急火攻心,再加上一段時日以來長途跋涉顛簸,體力透支,心神疲乏,便徹底地病倒了。
她見天兒躺在床上,時冷時熱,忽驚忽乍。飯不想吃,水不願進,覺也睡不踏實。夜裡,一閉上眼睛,就要做一些沒完沒了的夢。有時,夢見自己回到了年少時光。扎著羊角辮的她,正蹦蹦達達地圍著玄武湖遊玩。有時,自己又轉悠在結滿杏果的林子裡。她想伸手採摘一顆又圓又大的杏果吃,卻怎麼也抬不起胳膊來,心裡急得如小貓在抓撓。更多的時候,她在向一個黑咕隆咚的深洞裡極速陷下去,陷下去。因為下陷,五臟六腑都被懸到了嗓子眼兒裡。身體的其他部位沒有了任何感覺,虛空得如同沒有了一般。這種無休止地下陷,似乎永遠都夠不到底。整個身子永遠都在極速地旋轉下陷著。她能清晰地聽到耳邊掠過的呼呼風聲,就是看不清洞壁的模樣。在不見盡頭的極速旋轉下陷中,自己又突然驚醒過來。惶恐地睜開眼睛,喘息著粗氣,冒出一身冷汗,很長時間都不敢再次閤眼睡去。
國慶見天兒圍著木琴轉。又是打針,又是拿藥,還用火罐拔。拔得木琴脖頸上脊背上黑一塊紫一塊的,病情就是不見好轉。葉兒專門跟醫院請了假,蹲在家裡照看木琴。她也只是瞎忙活。不管做了啥樣飯菜,木琴就是咽不下去。茂生要照看地裡的活計,又惦記床上的木琴,弄得滿臉倦色渾身憔悴,整日愁眉苦臉唉聲嘆氣。
酸杏女人偷偷把茂生叫到門外無人處,跟他道,我領你去金蓮家吧。叫她問問神靈,是不是遭了啥邪氣呀。
茂生有些猶豫,說,崽兒他娘最見不得家人搞這些個。要是叫她知曉咧,不是更要加重病症哦。
酸杏女人就嫌他犯愚。她說,咱偷偷地去,誰也不知曉,連俺家的老東西也蒙著。金蓮可是個仙人呢。她供奉的神,靈驗得緊,保管一搗鼓就好。我最知哩。
茂生就聽信了她的話。倆人一前一後繞過街面,躲過村人耳目,悄悄地溜進了村西金蓮的院落。
金蓮似乎早就知道茂生和酸杏女人要來。見倆人一前一後進了院落,金蓮便笑臉迎著,說道,估摸著要來呢。連茶水都沏好了,還溫熱著吶。
茂生很是驚訝,回道,你咋知我要來呀。
酸杏女人捅捅茂生,說,金蓮是神人附體,咱是凡夫俗子。咱的一舉一動,都在神人眼皮子底下吶,哪會有不知曉的。
茂生不由自主地屏息斂神,現出一臉的莊重虔誠相兒。他躡手躡腳地跟進了屋子。
屋內的擺設依舊如故。只是在神靈牌位下襬放了一束花,香爐裡插著三支冒著嫋嫋青煙的供香。因為長期燃香的緣故,堂屋北牆及屋頂房笆上被燻得黑糊糊一片,早已看不清本色了。就連神牌位及遮蓋牌位的紅棉布,也被煙燻得灰暗陳舊,愈加散發出一種神秘的氣息。
第七章 山風浩蕩
第一次進到這樣的環境裡,茂生立時手腳無措。站不會站,坐又不敢坐,侷促得像個未見過世面的毛孩芽。相反,酸杏女人已經來過多次了,就顯得駕輕就熟自然隨意了許多。她以經多見廣的架勢,主動拉茂生坐下。還跟他說,這兒的神靈和氣得很,想咋問就咋問,用不著緊張害怕呀。她的話,反而叫茂生越發地不自在。紅銅色的臉面上隱隱燥熱起來。
金蓮就笑,說,嬸子的話對哦,不用緊張的。想問啥兒,就放開了問。神人也是有性情的呢。說罷,她叫茂生跪在屋地中間的**上,朝神位磕了三個頭。讓他閉目合掌地在心裡默默禱告了一番,才坐下。金蓮就叫茂生講說前來求告的事情。
茂生老老實實地把木琴得病的前後經過絮絮叨叨地講說了一遍。他問金蓮,到底是咋的啦,會不會有啥邪事呀。
金蓮盤腿坐在另一隻**上。她閉目掐指,小聲地念叨著。聲音細小得誰也聽不清,只看到她的嘴皮子在急劇地動著,像是默默唸經的樣子。過了一小會兒,金蓮停止了唸叨和掐指。她睜開眼睛,對茂生道,這事體說小也小,說大就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