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兒,原先的路窄,人少車少,不會截斷氣脈。一旦把路拓寬了,人多車多,便會把氣脈給壓斷了。接著,他就把振書講說的那一套理論原樣搬了出來。說得參加會議的人頓時不安起來,一個個交頭接耳,“嗡嗡”成一片。
木琴頗感意外,說為了確定路線,咱也不是開過一次會哩,咋當時不提出來。現今兒路線也確定好了,規劃搞出來了,還上報了公社,明兒就要開工。現在又提說路線的事,早就晚了三春了。我看,就按原計劃不變。咱搞的不是娃崽兒們戲耍,想咋樣就咋樣。這是搞大工程,得按科學施工辦理,聽不得迷信傳言的。要是像振富叔講的那樣,把路線繞成個大圈子,得花費多少的人工和財力哦。說句不好聽的話,這不是脫褲子放屁,沒事找事麼。
木琴“乒乒乓乓”地一頓磕碰,把在場的人說憋了氣。人們不再出頭反對,只是悶悶地吸菸,更不答話。振富也是老大沒趣。他叨咕道,我也就是說說,沒啥哩,沒啥哩。這種境況,讓木琴心裡極不舒服。覺得有些地方很不對頭,但又一時琢磨不透。
茂生一直沒睡,等著木琴。見到她回來,就把酸棗來過的事講了,讓木琴多加小心,別弄出啥事體來。木琴頓時警覺了起來。想到今晚的會議變故,又聯想到洋行和夏至的話,覺得看似簡單的問題,實則一點兒也不簡單。沒有風聲,肯定翻不起lang花來。她想找酸棗細談談,但深更半夜的,只好忍住了。她又想,還會有啥事嘛,夜裡都把所有能想到的事情全安排妥當了,大小幹部們也都分了工,制定了標準和責任制。雖說有人對路線存有不同意見,但也沒聽他們說啥意外的事情。既是安排妥當的事,又是牽動公社涉及全村人的大事,不是誰人想阻攔,就能阻攔得了的。明天就按既定方案實施,看看能有啥樣的事情鬧出來。這麼想著,她也就安心地躺下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木琴一家人早早地起了床。匆匆地吃過早飯,木琴便趕到村南路口上。按照商定的計劃,整個工程就從村路口的祖林邊開始動工,沿著原有路基拓寬,逐漸向山外鋪展伸延。
其時,野外正颳著凜凜寒風。四野的枯草被吹得低伏抖動著,發出“沙沙”地輕響。山巒間漫起一陣又一陣風穿叢林生髮出的隱隱濤聲,忽而近了,忽而又遠遠遁去。這時,天空鐵青一片,有烏濛濛的稠雲勻勻地塗抹在山巒上空。空氣陰冷潮溼,像有雨的樣子,卻又不見得一時半刻就能下下來。
第六章 大路彎彎5)
那條帶子般彎彎曲曲飄出山外的小路,靜靜地臥在山腳下。路中間被行人踩踏得光禿禿一片,現出灰白色的土石真面目。路兩旁卻擁擠著厚密雜亂的枯草,泛著灰暗色調。於是,這條山路就如一條灰白色鑲嵌著暗色邊牙的綢帶,在山中寒風的吹拂下,翻卷著,扭曲著,飄蕩在大山腹地。又一路招搖漸遠,向山外的世界流竄而去。
小路起點靠西山的坡腳上,簇擁著大小不等高矮不一的墳丘,掩沒在半人多高的蒿草中。隨了山內漫起的陣陣寒風吹搖,似隱似現。這便是全村人的祖林墳塋地。
據說,勘查下這塊墳場的,是一位來自南方的風水先生。當時,這位先生是為了探勘北方風水寶地,再動用挑溝填坑鎮符等等卑劣手段,將其毀掉。以便把北方山水孕育出的鐘靈毓秀們的胎氣,統統趕往南方。這樣,北方便出不得官宦大家名人雅士,而南方的精英才俊人物輩出,世代承傳。當時,這位先生為了追尋一股龍脈,不遠千里,跋山涉水,終於來到了杏花村。因了勞累飢餓,筋疲力盡,昏倒在村口上,被李家先人救起,接入家中悉心照顧。待痊癒後,這位先生為報答村人的救命之恩,就給指點了這塊墳地。他曾說,這雖不是一塊上好的風水寶地,卻也稱得上一塊福地。使用後,可保村裡一輩輩人安安穩穩地度日。出有衣蔽體,入有飯果腹,更保村人子嗣不絕,繁衍生息不止。不管世間怎樣天翻地覆動盪不安,也不會觸到村人半根毫毛。他還預言到,幾百年後,此地當出息一批能人來。雖有動盪,卻非壞事。何況,那已是數百年之後的事情了,管它作甚。村人當然聽信了先生的話,覺得只要不發生東海那樣的滅頂水災,又能平平安安地過日月,不愁吃不愁穿,到哪兒去尋這樣的好事吔。就悉數按照他的指點,盤下了這塊林地。
時至今日,全村的先人就統統被安置在這片坡腳下,年年歲歲接受後人的祭奠跪拜。之後,杏花村後人們的最後歸宿,也將是這裡。一些年紀大的人,則日夜惦記著這塊荒涼凌亂的山坡。
那裡早已集聚了一部分人,都拿著鎬鍁錘釺及土筐推車之類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