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兒在中學住校,每星期才能與葉兒結伴回家一次。在家住上一宿,第二天下晚兒再相約著結伴回學校上課。
平日裡,院子裡也就剩了鍾兒與酸棗家的晚生玩耍瘋鬧。他倆也都在村小學裡唸書。
鍾兒聰靈些,學習上處處拔尖兒,卻貪嘴懶惰,不願意勞動。惹得胡老師惱一陣喜一陣,見到木琴,就數說一頓這孩子的聰明與懶散。木琴也沒有辦法,只得跟胡老師賠禮道情。回到家裡,再數落一頓鍾兒。每到這時,茂生必定會站出來,護定了自家娃崽兒。他口口聲聲地嫌胡老師多管閒事,說我家的崽兒不勞動,也用不著他供養呀,真是鹹吃蘿蔔淡操心,閒著沒事找事做呢。弄得木琴說也不是,打也不是,左右為難。
晚生卻一直不開竅兒,學習上也馬馬虎虎,卻喜愛勞動,手腳勤快,嘴也香甜。無論見了誰人,他都會亮開銅鈴似的聲喉,遠遠地稱份兒道輩兒的,人見人愛,成了村人們的開心果。
西院還是由酸棗一家人借住著。在木琴家屋後,酸棗正抓緊建造著自己的房屋。屋框已經用石頭壘砌起來,正在加緊籌備著木料和紅草,準備忙完秋收就起屋頂。
酸棗婆娘生下了晚生後,還想鼓足幹勁地再生下幾個娃崽兒來。倆人連吃奶的勁兒都用上了,卻如石沉大海,再也沒了動靜。婆娘起高腔地嫌酸棗沒用,說尾巴梢子乾硬哩,造出的種子都是瞎種兒,發不了芽咧。酸棗就嘿嘿地笑著勸說道,小點兒聲吔,叫人聽見取笑呢。咱老來還能有個崽芽兒,也該知足哩。婆娘就是不滿意。見到娃崽兒多的人家,她就眼熱。見到人家懷中吃奶的孩芽兒,她就心饞,卻也沒有辦法。
木琴和茂生正圍坐在煤油燈下看信。
信是酸杏的三兒子勞動送來的。他說,爹叫快點兒遞過來,是南京的信,耽擱不得的。還問道,你家還有南京的親戚呀,咋從沒聽說過呢。
這封信是茂生娘從南京寄來的。信封上寫著“大隊負責人(親)收”幾個字。
酸杏已經拆開看過了。內容是:人也上了些歲數,漸漸要不中用了。不想叫自己這把老骨頭仍在了外面,成了外鄉的孤魂野鬼。請求大隊把自家的老宅子給收拾一下,能擋個風遮個雨的就行。又說,她準備個月二十天的就啟程。隨身同來的,還有個七歲的男娃子,是茂響的獨生子。父母工作都忙,照顧不了他,就一起帶回來,這樣也好有個伴兒。言外之意,沒有把茂生家當作自己的家。而且,這封信直接寄給了大隊,也就清楚地說明了這一點。
木琴看完信,半晌兒沒有說話。茂生臉色陰沉地悶坐著,也不吱聲。
遙遠的曙光
娘要回老家,本是很自然的事。人老了,早晚都要落葉歸根,迴歸祖林的。但是,茂生娘明明知道茂生一家早已回到了老家,卻偏偏把信直接寄給了大隊。信上也沒有提及茂生一家的隻言片語,又是在倆人毫無思想準備的情況下突然寄來,這讓倆人心裡很不是滋味兒。倆人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九年前的南京,以及在南京家裡發生的一幕又一幕不堪回首的往事。
酸杏兩口子進到了院子。見倆人坐在煤油燈下發呆兒,酸杏就趕緊說道,甭用發愁,甭用急慌呀。俺倆來,就是跟你說這事的。
這一聲,反倒把茂生和木琴嚇了一跳兒。兩口子忙起身讓座倒茶。
茂生道,未發愁,未發愁呀。
木琴也說,老人回來是好事,怎會發愁吶。就是這信直接寄給了大隊,讓人心裡不大舒服。
酸杏寬慰道,想是老嫂子怕你們把家安到了別地兒,收不到信呢。直接寄給大隊,更穩妥些呀。
這個理由找得很巧妙得體。茂生和木琴心裡也想,娘可能怕把信寄丟了,耽誤了大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這麼想著,心下稍稍安穩了些。
酸杏道,今下晚兒剛收到的信。看信裡的意思,再過個半月二十天的,老嫂子也就回來哩。我弟的房屋原本要等過了秋收再苫屋的。看來,等不及那樣長時間哦。隊裡的秋收開始收尾了,時間上也寬裕些。我看,就這兩天,找人緊緊手,先把屋頂苫上,把屋牆泥抹一遍,再接連套起院牆。趁著秋風爽利,幹得也快,十天半月的也就搬進去哩。再留出點兒空餘,由大隊出工,把西院重新收拾一遍,好利利爽爽地讓老嫂子回來就能住進去。
木琴說道,咋能叫隊裡出工呢,我家自己收拾就行了。二叔結婚的時候,都收拾得好好的了,也費不了多大的事。
酸杏道,可不能這樣講哦。這些年,隊裡一直佔用著你家的宅子做牛屋用,也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