鍋屋。雖是四下裡透風,有的地方也還滲雨,卻並不妨礙做飯用。柱兒的賣店,只能使用臨靠大街的東面兩間屋子。
第八章 對峙,或紛爭6)
屋子很是低矮狹窄,是過去老屋那種典型的設計格局。光線也不好,只靠著一個方木格子窗戶採光,顯然不夠用。而且,屋門也是過去那種雙扇木板門。一旦關閉了板門,屋內便黑黢黢的一團。柱兒早上開了門,就只能一整天地開著。直到夜裡關店了,才敢關閉了板門。
雖然房屋低矮狹窄,店裡卻收拾得乾淨利落。
屋內牆面被石灰水粉刷得雪白通亮。屋頂上,從第二根檁棒起,起了一個天棚,是用大白紙糊就的。這樣一來,屋內的空間便被儘可能地放大了。整個屋子不再那麼低壓擁擠,反而顯得規整舒適得很。
一進店門口,衝門就是一道土坯壘就的l型櫃檯,外表用石灰水刷得煞白。檯面是用水泥嵌成的平臺,顯得光滑平整。檯面上一溜兒擺放著大大小小的盆盆罐罐,裡面盛放著油鹽醬醋等日用食品調料。櫃檯的正面,是茂生親自趕做的一排結實卻不顯蠢笨、利落而無單細之感的貨架,上面盛貨的格洞一層層地羅列到了屋簷上方的頂棚上。格洞裡擺滿了各式各樣的貨物品種,擦抹得乾乾淨淨。
在貨架的背後,又留出了一小條通道來。除了堆放一些雜七雜八的貨物外,剛好安放了一張不大的床,供柱兒夜裡歇息睡覺用。這個空間促狹得很,站進一個人去,便連轉身活動的空間也沒了。好在是貨架後面,外面的人絕對看不到,只能看到貨架外齊整乾淨的店面。這個巧設的空間,給人一種小而不狹、低而不壓、多而不亂、繁而不雜的舒適感覺。
柱兒勤懇地經營著這片小店。天不亮,便開門打掃衛生,直到村裡燈光一個個地全熄了,才關門睡覺。他基本上成了杏花村人起得最早睡得最遲的年輕人。就連那些自詡為勤謹能幹的成年漢子,有時也靠不過他。他當然知道,自己能有這麼個營生,是多麼地來之不易。這麼個小店面,又承載了多少人的心思血汗,牽扯著多少人的溫情厚望。對自己而言,又顯得多麼珍貴和重要。若是一旦失去了它,自己便居無片瓦,食無鍋灶,在杏花村也就沒有立足之地。今後的日月,更是沒有了任何盼頭和念想。
柱兒沒想到的是,已經過了晌午了,木琴竟又領著家裡的客人來到了自己的小店裡。
那客兒四處打量著賣店的裡裡外外,指著貨架上五顏六色的物品,問這兒問那兒的,很是上心貨物的價格種類。在柱兒老實耐心地回答的當口兒,她又緊緊盯看著他的臉面,似要從中看出言語表情裡隱藏著的水份謊話來。問過之後,卻沒有一丁點兒要買東西的意思。
柱兒本就性兒綿,再加上自己特殊的家庭狀況和在村內同齡人中的身價地位,養就了特有的耐性涵養,輕易不會急躁發火。平日裡,不管是大人,還是娃崽兒,都謙讓順和,頂禮相待。使得店面裡的人氣頗旺,成了村裡的又一大耍場。儘管這次來的是位令人厭煩的生客,還是木琴領來的,柱兒便殷勤地接待,不厭其煩地應答著一個個看似上心實則無聊的問題。
第八章 對峙,或紛爭7)
就這麼指東問西地麻纏了好大一陣子,客人什麼東西也沒買。在木琴的引領下,又嘻嘻哈哈地相跟著離去了。
柱兒越發被弄得一頭霧水。直到夜深人靜關閉店門了,他仍然想不明白這位客人的來意。
他簡單地洗了洗腳,拉滅了電燈,摸黑褪下了身上略顯單薄的寒衣,吸吸呵呵地鑽進了冰冷似鐵的被窩裡。他蜷縮起身子,靜待著身上的體溫捂熱尚寒的被褥。
這時,屋外星光殘弱,屋內漆黑一團。柱兒靜靜地躺在床上,心裡一揪一扯的,難以平靜下來。他再一次想爹了。
自打茂響跨進自家院落時起,自打自己搬進了洋行屋子的第一夜起,他便時時想念著那個印象淺淡的喜桂,那個模樣模糊的親爹來。這種想念,既沒有來由,也沒有根基,卻總是時不時地來侵擾著他。一次比一次急促,一次又比一次濃郁,特別是在深夜無眠的時候。
在他的記憶裡,似乎感受不到有爹的好來。畢竟,喜桂是在他尚不懂事的時候離去的。此時的他,竟渴望自己有個身體結實肩膀寬厚的爹。細想起來,又似乎不是那個早已故去的喜桂,更不是現今兒已經與娘睡在一張床上的那個茂響,而是冥冥中一個模糊迷離的身影。在自己孤立無助的時候,在自己傷情悲苦的時候,在自己高興喜悅的時候,便從內心深處緩緩地走出來,溜達在周邊的夜色裡,陪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