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他非常難得的完全沒有做文物修復的“正事”,而是把全部時間都耗在了微博上。
他發表言論,跟人論戰,同時,也在不停地思考。
他正在自己的寢室裡——退出文修專業之後,他也理所當然地換了一個寢室。
新寢室沒有文修專業的豪華,但他運氣不錯,學校臨時騰不出空床位來,只好給他安排了一個單獨的。現在這寢室裡只有他一個人,而除他以外的很多空地方,都被書堆滿了。
這些書有從圖書館裡借來的,也有不少是他自己買的。
如今,光是他的身邊,就放了十七八本翻開或者夾滿書籤的書,都是他最近這段時間在看的。
微博論戰這種事情很有意思。
你面對的是很多個對手。這些對手裡有完全沒有乾貨,只會詭辯的。也有對某一個方面有所瞭解,糾纏著那一點死纏爛打的。
總之,他們辯論的內容裡,有很多蔣志新不清楚不明白的東西。
他從來都是個執拗的人,換了其他人,可能會避開這些不懂的東西,但蔣志新就不會。
他無師自通地學會了百度,同時還翻查各種各樣的資料,就著這些內容一直辯論下去。
正常情況下,網上的辯論多半都會變成掐架,辯論者最後有極大的可能會用立場取代看法,用屁股決定腦袋。
但蔣志新不會。
他牢牢得記得蘇進對他說過的話,知道自己是來做什麼的。
蘇進的意思是,讓他在這樣的論戰裡接受各處不同的看法,最後綜合這些,形成屬於自己的那一套。而且他也記得蘇進最後那句話——“輸了不要哭鼻子喲”。
也就是說,蘇進一開始就知道自己會贏,蔣志新則一定輸!
蔣志新發現,不知不覺中,蘇進竟然在他心目中樹立了這麼高的地位。蘇進覺得他會輸,他竟然也打一開始就把自己放在了這樣的位置上……
於是,在整個論戰的過程裡,他都始終保持著冷靜的頭腦。論戰只是方式,真正關鍵的,還是自己從中間可以獲得什麼,思考什麼,總結什麼。
於是,他發現了簡單的“修舊如舊”中間不能解決的問題,發現了舊時代古建築與現代人民生活需求之間的矛盾,發現了古建築古街道維護經濟投入方面的問題,發現了古建築與現代城市改造之間的矛盾……
這一個個問題、一個個矛盾,都是他以前在文物修復的象牙塔裡沒有想到過的。如今,它卻伴隨著一個個或有理或無理的發言,呈現在他的面前。
矛盾始終是客觀存在的,就像房間裡的大象一樣,不是你不去注視就能夠看不見的。
而像古建築修復這樣的大事,它必須被解決,否則這樣的工程不可能繼續下去。
蔣志新一直思考著、爭論著,他看了很多以前沒看過的書,想了很多以前沒想過的問題,思路與眼界漸漸被開啟。
他是親身跟隨過天工社團的,在承恩公府,他親眼看見了他們在做什麼,也聽過不少次蘇進對學生們的解釋與教導。
如今,那樣的一句句話再次浮現在他的腦海裡,與他現在思考的內容相對應,讓他突然間明白了很多,理解了很多。
以往的一些懷疑、一些疑惑在現在都得到了解釋,蔣志新的心裡也像是放下了一塊大石頭一樣,有如釋重負的感覺。
原來是這樣啊……
天工社團的五十條影片出來,蔣志新開始一條條認真仔細地看。
他沒有快進,沒有跳過哪一段,從頭到尾,看得非常完整。
自從他加入天工社團之後,蘇進對他就沒有什麼隱瞞。這裡面不少東西,都是他以前接觸過的。
當時,它跟蔣志新內心的一些認知相牴觸,他看得遠沒有現在這麼認真。
如今,他結合了新學會、新瞭解的一些知識,與之一一相映證,突然間豁然開朗。
跟文物協會的那些高段修復師不一樣,蔣志新非常清楚,蘇進做這套方案,的確參考了很多文安組拿來的資料。但那些全是原始資料,方案本身,基本上都是他一個人獨力完成的,別人多半隻能打打下手,基本上沒有幫上關鍵性的忙。
這時候,蔣志新已經不會去想蘇進的來歷了。他為什麼這麼年輕就會知道這麼多東西……他只知道,蘇進的能力的確遠遠超過了他,完全不是一個水平線上的比較。
所以越到後面,蔣志新的心態放得越平。他以全新的客觀的姿態研究學習著這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