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森,見之可怖。
相比起來,這邊的波雅小姐,雖則同樣不可捉摸,卻很奇特的是個表裡如一的女子。
至於男人,嗯……他沒有興趣,要殺要剮要調查,悉聽尊便。
“不知閣下故鄉何處?單獨一人在異國紮根想必十分不易吧。”斯加爾圖話很正經,就是一折一轉抑揚頓挫得比唱詩還富於感情/色彩。
凱米勒連連擺手謙虛好掩住嘴角的抽搐。
“還好還好,我很喜歡這個國家,比我家那兒可繽紛多了。”
“哦?既能養育出如此優秀的您,鄙人猜想理應是形同天堂的好地方。”金蝴蝶一臉真誠地玩虛偽。
“哪裡,”凱米勒露出一星疏冷的笑意,“終年飄雪,除去霜白再無別物,看久了疲乏得很。”
雷揚澤捕捉到那一絲桀驁的叛逆和野性,抬頭注視著對方的雙眼半晌,不知在想什麼。
這時隔壁似又進來新客,窸窸窣窣摸騰好一會兒。之中有男有女,大多壓著嗓子說話聽不分明。
“掐著點兒的啊。”凱米勒笑道,“時間剛好。”
話音方落,人工湖上嘩啦一聲響,一道驚豔到極致的銀弧閃電般躍出水面,在無數讚歎和驚呼中落回湖裡,而後再次衝上水面,比前次還要高,似要撲進星空一般。
“真漂亮,”波雅由衷道,“人魚很難得的,你不怕被人偷走嗎?”
凱米勒看著她猶如月神的側顏,抓住機會再次執著她的手邊微笑:
“雖是淡水人魚,比不得深海里的塞壬們,不過這不能改變它擁有無與倫比的攻擊性的事實——只要有能力,大可來試試。”
“那你是如何得到的?”波雅奇道。
“說了怕你不信。”凱米勒起身走上露臺,不遠處的銀色生物好似發現了他,整個兒貼在玻璃上,模模糊糊地瞧不清面容。“它是自己跟我走的。”
波雅盈盈笑起來,“大壞胚,沒想到你連異族也不放過。”
凱米勒被她笑得心癢難耐,此刻若無他人在場肯定老早原形畢露了,可惜,背後戳著他脊樑的兩道幽深視線讓他輕易下不去手,一時只能乾站著過眼癮。
美麗的人魚離開玻璃壁壘,悠悠轉了個圈,張嘴竟開始依依呀呀軟語清唱。
那音色幾欲化作實質,纏綿悱惻地穿透湖水穿透空氣,清甜而哀豔,彌散著不可說不可解的思念與悽怨,誘得心智不堅的聽者一個個又是失魂落魄又是嘁嘁掉淚。
凱米勒無奈地搗住耳朵,所以他才很少來凱帕,這條小魚見他就唱,唱得他亦快潰散千里了。
只是在這歌聲中,隔壁突然傳來一句鎮定到刺耳的經典臺詞:
“請你嫁給我。”
冷冷的,淡淡的,好像全無感情又好像飽含感情,在一片靡靡之音中似似暮鼓晨鐘振聾發聵。
驚得五人都愣了。
摒除了外界干擾的這一方小世界裡,寂靜傳染了每一絲空氣。
隔壁猛地又是陣人仰馬翻的鬨鬧,夾雜其中的女聲磕磕巴巴地爆出一句:
“對、對對、對不起!我現在、在不……不不、不,你讓、讓我、我再想想!”
凱米勒無聲□,照他的直覺……
面前的水練忽然顫動了下,一個驚慌失措的嬌俏姑娘踉蹌著闖進來。
“對、對、對不、不不起、起,我走、走錯——”今兒她對不起三字都說不利索了,然而緊接著就瞪大一雙漂亮的水汪汪眼大喊:“雷揚澤!?”
繼續靜默。
向她求婚而不成的男子還未從深層打擊中回過頭便跟著被同伴推到這邊,抬頭看到雷揚澤和笑容盛極的斯加爾圖亦是一怔,隨即面色微沉。
娜塔莉掩嘴驚呼:
“艾利華威先生!和……莉莉莎小姐……?”
莉莉莎又羞又急又尷尬地往雷揚澤背後一躲,假裝誰也看不到自己。
“哎呀……”凱米勒眨眨眼,這情形是不是太亂了點?
耳裡忽然鑽進一聲輕笑,他轉頭。
波雅勾著指頭綰綰垂落的鬢髮,嫵媚中陡然摻進些微不明顯的肆意。
像枝垂露的淡荷,夜幕中總也看不清花瓣上的點滴暈影,只在陽光之下才驀地發覺那是朵狷狂豔麗的紅蓮。
凱米勒一時怔然。
再說聽從了弟弟的餿主意的艾利華威,現在已經在心底翻過了無數種鞭撻對方的腹案,但此刻他不認為應該全攤給斯加爾圖瞧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