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無極無力的笑笑,卻岔開話題,問:“師父……她只是闖四境上神殿求助,完全按規矩來,何必……趕盡殺絕。”
“你問的問題忒蠢!”長青殿主一拂袖,“那女人是天降妖女,天生和我長青神殿水火不容,我神殿肩負蒼生救護之責,怎能容得這種妖物禍亂人間?”
“妖物……”長孫無極低低一笑,“如果……她只是想離開呢?既然她只是要走,那麼讓她走,不就成了嗎?”
長青殿主突然不說話了,他的臉半邊掩在冰洞的陰影裡,神情彷彿突然戴了個冰雕的面具,洞中的氣氛再次沉默下來,這回卻不是剛才的肅殺,而是闇昧難明的,彷彿有很多掩藏在光明堂皇藉口之下的秘密,都在這一刻,藉著一句無心的問話,悄悄浮了出來。
半晌他用平板的語氣,一字字道:“你該知道,即使本座一身神術,即將飛昇,有些違反人間規則的事,依舊是不能做的,否則必受天譴之刑。”
長孫無極靜靜聽著,半晌若有所悟的長聲一嘆。
“你可以繼續在這裡想,但是結果只有一個。”長青殿主看他半晌,轉過身去,“你執迷不悟,本座也不能一再對你姑息,否則何以服眾?本座明日便昭告全殿,她若死在陣中,本座便放了你,殿主之位還是你的,她若闖過四境,本座便將你處死,你這一生,休想和她在一起。”
長孫無極笑了笑,道:“徒兒這一生……本就沒敢奢望和她……在一起。”
長青殿主看著他臉上神情,看他淡定如常並無絲毫遺憾的語氣,眼神中掠過一絲不解,半晌冷冷一拂袖,走下山去。
“你還是祈禱,她死在陣中吧!”
……
人生裡有太多兩難之境,在彼,在此。
長孫無極要選擇生存還是死亡,孟扶搖要選擇破陣而死還是不破陣而死,。
鼎爐內微煙嫋嫋,雲絮不斷飄出,戰北野和孟扶搖面面相覷——破陣之法就在手中,抬抬手指的事情,突然間便成了世間最為難的抉擇。
破陣,就算這鼎不墜,就算兩人不怕隨鼎摔死,外面還浮在半空的鐵成怎麼辦?他重傷在身還在昏迷,雲絮一收立刻墜落,絕對無法自救。
不破,在那見鬼的催人睡眠的雲浮之境裡,只要稍閉一閉眼,便是骨化飛灰,而他們,還能堅持多久?
孟扶搖爬上鼎口,看了看鐵成位置,離自己這邊更近些,想了想道:“把他拽過來,要墜,和我們一起墜,活的機率還大些。”
她側身倒下,伸手去夠鐵成,又將兩人身上半截斷繩連在一起,灌注真力遞向鐵成,身後戰北野站在鼎邊抓住她腳踝,孟扶搖拼命向前遞,但仍然差了一點距離。
戰北野算算距離,拉下她道:“我來吧,好歹我個子比你高些。”孟扶搖無奈,兩人互換了位置,果然戰北野的手指,堪堪將要抓著鐵成的衣襟。
孟扶搖見還差一點,拼命將身子往前送,她緊靠鼎口而立,胸口衣襟摩擦著鼎邊,因為太過關注戰北野的動作,根本沒注意到衣襟在摩擦中已經被扯開,雲魂給的那雲浮之鼎的鑰匙,已經露出了大半邊。
而蹲在她肩膀另一側的元寶大人,也沒能看見。
“夠著了!”戰北野突然哈哈一笑,伸指抓住了鐵成衣襟,他體力未復,幾個動作便氣喘吁吁,但笑得極是明朗歡喜,孟扶搖心中也是一喜,無意識身子一傾。
“當!”
雲浮之紐滾落!
正正落向鼎中那個紅光閃爍的缺口!
孟扶搖一低頭看見魂飛魄散,抬手就去抓然而已經來不及。
“嚓!”
極其輕微的一聲,雲浮之紐嚴絲合縫的落在了缺口中央。
“砰!”
剎那間天地翻倒光影繚亂,四面風聲兇猛嘯起,孟扶搖戰北野站立不穩齊齊栽倒滾在鼎內,巨鼎翻滾下落,鼎內兩人被摜得東倒西歪金星四冒,從這頭撞到那頭,撞得鼻青臉腫一身是傷,戰北野掙扎著伸手去夠孟扶搖,幾番跌落才拉住了她,將她牢牢抓住,隱約間兩人都看見鼎內四壁蒼青色的符咒突然都閃爍著微光緩緩浮起,如有生命一般懸浮在他們身側,隨即便覺得天地一靜,心口一窒,一聲巨響震得瞬間幾乎失聰。
“轟!”
塵煙漫起,霜雪飛濺。
兩人都暈了過去。
……
四面有啁啾的鳥鳴之聲,伴隨著隱約的花香,這花香聞起來似乎並不高貴,倒像是油菜花的香氣,四月油菜黃,聞著那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