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薄的掌心被淡白的光線照得一片透明,她慢慢握起拳,像是握住了那一片陽光。
今日之後,她也許便不能再見到這般美好而純粹的日色了。
那些即將要做的事,那個即將要去的地方,也許會如黑洞般吞噬掉她所有的未來,而在到達那裡的路途上,也許還有更艱難的事等待著她。
可是,又有什麼關係呢?人生在世,做自己認為應該做的事,在獨屬於自己的堅持和寂寞中頂風前行,那一樣是痛快而瀟灑的吧?
雖千萬人,吾往矣。
“啪!”孟扶搖一腳踢開縣衙大門!大步走出。
門外聚集著很多漢人百姓,扶老攜幼,眼巴巴的看著她。
城中糧草已經快要告罄,百姓們等著她拿出新主意,在他們心中,這個帶來足球、華爾茲、俱樂部和各種新奇娛樂的城主,是個行事新鮮而不拘常規的聰明人兒!他們相信她會想出巧妙而又有力的抗敵妙計。
孟扶搖看著這些殷切的眼光,看著那些飢餓而又惶恐的眼神,突然心中一堵,張了張嘴,原本想好的話,突然說不出口來了。
她閉了閉眼,仰起頭,向天。
淡淡的風掠過來,風裡有細微的清甜氣息,春天快要到了……
不論春天來得多遲,那些開在田野上的花朵,總是會生長出來的……
孟扶搖低下頭,睜開眼,目光清亮而堅決。
“父老鄉親們,姚城危殆,難以支撐,城破只在須臾之間,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如若頑抗到底,城破之日,便是姚城生靈塗炭之時,本縣不欲以數萬父老性命,一意孤行葬送戎軍之手,這誠……不守了!”
一語出而石破天驚,如霹靂炸進人群,足足炸得百姓們齊齊失聲。
趕過來的姚迅和鐵成都震驚的看著孟扶搖,不敢相信這樣的話竟然出自她口,孟扶搖誰也不看,緊緊抿著唇,默然不語。
半晌,突有尖利的嚎啕響起,鋼刀般戳得驚呆的人群齊齊顫了一顫。
“你這自私無恥,卑鄙惡毒的女人!你要賣了姚城!”
有人在怒罵:
“瘋了!你瘋了!你是要拿姚城漢人百姓的性命去保你自己一條命!”
有人揀起石頭就砸,“砸死你這賤人!”
更多人開始嚎啕大哭,衝上來苦苦哀求。
“我們能戰!我們一起去守城!我們扒了房子上城樓!城主,不要獻城……德王殿下會來的!”
那些還未長成的孩子,哭泣著爬過來,從人縫裡死死攥住孟扶搖的衣角,抱住她的腿哭泣,眼淚一點點的落在她的靴子上。
“城主……城主……不能……不能啊……你一降,他們會都殺了我們……求求你,求求你……”
那些老人伸出枯瘦得毫無血色的手,顫巍巍的在人群中跌下爬起爬起又跌下,老淚縱橫的抖手望著她,“城主……”
人群慌亂失措的湧上來,如被暴烈的風捲起的漩渦,翻騰著,喧嚷著,擁擠著糾纏著,而孟扶搖就在這漩渦的中心,那些一波波的前衝都衝在她身上,那些撕心裂肺的哀求和哭泣的眼淚都灑在她身上,她清瘦的身影裹在其中,像波濤怒卷的大海中的一葉隨時將要淹沒的小舟。
孟扶搖始終立得筆直,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淚痕,甚至連眼睛裡的表情都沒有了,她一直微微抬著頭,看向極遠的方向,半晌,她緩緩的,伸出一直背在背後的右手。
那手上提著一個包袱,孟扶搖慢慢開啟。
哭聲喧鬧瘋狂戛然而止,人群裡一片死寂的沉默。
包袱裡,是姚城城主的官印、姚城戶薄、姚城刑司案卷……是姚城縣衙裡,所有代表統治權力的證明。
孟扶搖提著那包東西,面無表情的對著人群慢慢晃了一圈。
決心已定,不容更改。
看見這包東西,漢民百姓最後一絲希冀被打擊得煙銷灰滅,他們怔怔瞪著那個包袱,就像瞪著自己的被人砍下的頭顱。
孟扶搖不再理會他們,對趕來的姚城大頭人們道,“諸位都聽見我的話了?我今日要去投降獻城,諸位陪我去吧。”
大頭人們看著她的眼神,都覺得心裡顫了顫,不自覺的點了點頭,孟扶搖沒有笑意的笑了笑,提著包袱緩緩行下臺階。
她全身的真氣都已放出,寒銳逼人有如刀鋒,一些想要衝上來的漢民,遠遠的便被撞跌開去,孟扶搖每前進一步,百姓都不得不退後一步,路,慢慢被讓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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