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胳膊摟住他,頭躲進他的懷抱裡。
“才下午兩點,睡到四點。”他睏乏地半閉著眼睛。
“我睡不著。”
“還說睡不著,我以為稻草裡有耗子,一陣亂找,原來是你咬牙切齒,像吃人一樣,你對誰懷著深仇大恨?”
“嗨,”她笑起來,“夢裡我朦朦朧朧看見你在稻草裡翻來翻去,我以為你有夜遊症。”
他歪過頭又死睡過去,她吹了吹他頭髮的髮捲,像吹著荒野的一朵野花。她對著他的耳朵吹氣。他一定夢見耳邊開了一朵喇叭花,使勁地撓著。
“哎喲!”他終於睜開眼睛,對她撒嬌,“你讓我做苦工,一做就是暗無天日,讓我再睡一會兒。”他又昏睡過去。
她恰好想獨自到山裡走走,便穿上衣服,輕輕拉上了門,走出了帳篷。她深深呼了一口氣,這就是她神往的百花山。
赤裸裸的山幾乎就在眼前,棕褐色的石塊沒有一點綠色。在陡險的山路上,居然還有挑夫像一道清泉一樣走過。
夜裡幽深的森林和白天的感覺大不一樣,至少神秘感不再存在。松樹的後面,是開闊的果園,只有枯枝敗葉的果樹。她認出了蘋果樹和杏樹。春天來到以後,粉紅色的花和白色的花繚繞在這裡,那時她在哪兒呢?
這裡的環境一塵不染,這裡的山胸襟坦蕩,這裡的森林聽得見呼吸。她早就幻想過獨自在森林裡,在遠山的召喚裡默默地散步。
大自然的空氣這樣清新,天空沒有一點雜質。她儘量讓自己不想自己,可是她在這種幽靜的地方無休止地走下去,卻有一種匍匐在地上大哭一場的感覺,蒼涼的樹身也支撐不住她。 這就是她夢中的百花山,石醉發誓帶她來的月亮城。
她看著遼遠、湛藍的天空,竟然想起昨天司機講起的青藏高原。她想像自己就在青藏高原上。在青藏高原上,你最想呼喊誰,你的一生就在呼喚誰。在青藏高原上,她只想給石醉寫詩。
石醉不是塵世中的人,他是人間罕見的才子,他的美像他的詩一樣空前絕後,他的靈魂跨越時空,他是精靈,她的血管裡流著他的血,她突然覺得她是他的學生不是偶然的,他是上天派給她的,那是天意,讓她不能淪為凡夫俗子。高潔的天空淨化了她,在菩提樹下,她終於悟出他的人格多麼神秘而高尚,這就是為什麼她永遠不可能得到他。他們只能是兩顆遙遠的星星在夜空對話。
他是她惟一的靈感,只要想到把一摞厚厚的詩交給他,讓他驚訝,讓他讚美或者指摘或者嘲笑或者批判,她就難以忍受地快樂。
她依在樹邊,拿出隨身帶的紙筆,一揮而就。
帳篷裡的酥油燈亮了馬房前的牛群已經嗆人月亮升起來了喝多的牧民已經下馬鬃毛飛揚的高頭大馬拴在河邊的星月裡紅色的纓須叮噹叮噹的銅鈴粗野的高原風呵鮮嫩的邦扎###們把馬隊淹沒在哪裡狂歡的人們就要遠去你早已有了心上人也有了寂靜的牛皮帳篷哪個舞伴又能扶我上馬帶我走完一生的路程她寫到黃昏,夕陽像渡橋一樣,連線著樹幹,她突然被一把抱住。她還沒有回過頭,她的脖子就被激情地吻著。她側過身,他們的吻這樣長久,好像真的在分別。當他們抬起頭時,陽光依然燦爛。冬天燦然開放的花朵只有陽光。他們的臉上交換著朵朵花瓣。
當她背靠著樹幹,葉小歌開啟快門時,他們依然沉浸在一種依偎的、難捨難分的氣氛中。
“笑笑。”他逗她,“不要像法官一樣嚴肅。”
她的心情還在給石醉寫的詩裡,瞬時讓她積累由衷的笑容,她感到臉上的肌肉在彈跳。
“笑笑。”葉小歌走了過去,像導演一樣示範她怎樣在樹後半探出身子,露出調皮、甜蜜的笑容。
她學了一遍,可沒有學像。
“笑,可是一門藝術。”他說,“我發現你不會笑,笑起來總有點憂鬱,好像全世界的磨盤都壓在你的頭上。我的揹著磨盤舞蹈的天使,讓我們一起把磨盤變成皇冠。我來到你的生命裡,就是教會你笑,讓你真正發自內心地笑。你笑不出來,一定是過去的生活待你太不公平了。太不公平了。你這樣的女孩子,應該得到更多的快樂,而不是悲哀。我是憂鬱症蒙古大夫,絕對能治好你的憂鬱症,讓你從此成個笑從心生的人。從現在起,你的任務就是笑,我讓你一天大笑三分鐘……我是改寫你的命運的人,讓你從此成個快樂的人。我是你生命中的貴人,你怎麼謝我?”
他神速地抓住她的怒放的笑容,“笑,是你的凱旋門。”
坐在荒涼的樹樁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