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亞抬眼凝望著那江山河圖上的紅色標記,是已經尋找過情依的地方,從蘇州,到長臨,他們曾經走過的每一條路,她可能會去的地方,他都找過,可是,無果。
周子亞心中有些絕望的想,也許……父親並沒有騙他。
蘇情依十年前在長臨城外走丟,後來失足掉進護城河裡,守城的衛兵在城外將屍體打撈上來交給京兆尹,周家人去衙門認的屍體,那女屍,的確是情依。
第07章 微雨人初識
恍惚間,時間回到了十年前與蘇情依初見的場景。
那年冬日,蘇州城淅淅瀝瀝的飄著小雨。
蘇州縣令蘇正清府邸的院落曲折繁複,青白色的磚瓦層層疊疊,引出一條若隱若現的蛇形小徑,半掩著煙雨濛濛中的一方荷塘,一個四五歲的小姑娘正蹲在荷塘旁戲弄池魚,一手撐著油紙傘,一手拿著一根狗尾草在水中撥弄,嘴裡哼哼唧唧的唱著小曲。
周子亞上前問道:“請問蘇縣令蘇正清在家麼?”
周子亞那年十五歲,時任統領宮中侍衛親軍的郎中令一職,是皇上身旁的親信,當時正奉了皇上的命令到江南來辦事,順帶到蘇州來查一件私事的來龍去脈。
那件私事說來也算公事,源於徐州、揚州兩地的徵糧一事。
時年秋末,徐、揚兩州依照昔年慣例,將徵集的皇糧押至京中,待治粟內史查驗時卻少了一半。皇上盛怒,命御史大夫陳有良徹查此事,一直查到了徐州轄下的幾個地方官員私吞徵糧,其中就包括與周子亞父親私交密切的蘇州縣令蘇正清。
蘇正清是周子亞的父親——時任丞相周衍的得意門生,也是周衍一手推舉上來的;如果蘇正清私吞皇糧的罪名坐實,周衍也難免會落得一個察舉不公的罪名。
因此,周子亞去江南辦事前,父親周衍特意囑咐他找蘇正清查一查徵糧的事情。
周子亞到了蘇州,來到蘇家府邸,在曲折繁複的院落中,一不小心迷了路,不知不覺來到荷塘前,便見到了那個他當時並不知是蘇正清小女兒的蘇情依。
蘇情依聽到叫聲回頭,露出一張粉雕玉琢的小臉,一雙漆黑的眼睛和精巧的小鼻子,歪著腦袋打量了周子亞半晌,答非所問道:“你下雨不打傘,不怕生病麼?”
周子亞一怔,被那一問才注意到自己的確沒有打傘。
蘇情依嘻嘻一笑,指了指周子亞的衣服:“看你的衣服都溼了!要不要跟我到我爹爹房間去換一件衣裳?我爹爹跟你身材差不多,他的衣服你應該能穿。”
周子亞一愣,忙搖了搖頭道:“不用!”
蘇情依皺了皺眉道:“那可麻煩了!我爹爹說下雨淋溼了衣服會生病的!你又不願意去換衣服,不如我把我的傘借給你吧?給你,你拿去吧!”
說著,兩隻小手一伸,將手中的油紙傘高高的捧在周子亞面前。
周子亞心頭一熱,不禁細細起打量眼前的小姑娘:只有及自己腰高的個頭,身著一件水綠色的花布裙,一雙如水般的眼睛純淨不含任何雜質,是個善良的丫頭。
蘇情依見他不說話,不滿嘟了嘟小嘴,徑直將油紙傘塞在他手中問道:“你剛才是要找我爹爹麼?你找我爹爹,怎麼不去衙門,為什麼跑到我家裡來了?”
周子亞一聽驀然驚問:“原來你是蘇縣令的女兒蘇情依?”
蘇情依瞪圓了眼睛:“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記憶拉回,周子亞恍惚搖了搖腦袋,那把油紙傘卻仍舊在眼前晃盪:它的主人只及自己腰高的個頭,穿著一件水綠色的花布裙,一雙如水般的眼睛純淨不含任何雜質,將油紙傘塞在自己手中問道:“你找我爹爹,怎麼不去衙門,為什麼跑到我家裡來了?”
周子亞晃了晃神,怎麼也不能相信……那個善良的姑娘,就那麼意外的死了。
抬眼盯著地圖上的紅點看了半晌,周子亞深深吸了一口氣:“我總覺得,情依她沒有死……只不過這麼多年過去了……想找到她便越加困難……”
周子亞說著,忽的頓了下來,無奈的嘆息了一聲,眸中露出深深的自責。
陳武抬眼,有些心疼的看著周子亞,將軍征戰沙場數十年,殺敵無數從無表情,被困敵營也從未露出一絲膽怯,只有那位小姐的名字,便是將軍的軟肋。
十年前,徐、揚兩州皇糧徵集出了事,周衍丞相寫信詢問蘇正清實情,蘇縣令回信被御史大夫陳有良攔截,以此彈劾周衍心存不軌謀朝篡位;皇上盛怒,將周衍丞相發配廷尉司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