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麼意思?”左思問。
陰陽臉坐倒在地,悽悽慘慘道:“這不是木魌,而是喧,它們不會害人,只是比較調皮罷了。這是我親手創造出來的面具,孤獨的人戴上它,就可以透過心與面具交流說話,遇到困難時,喧還會鼓勵主人……它們是朋友,不是敵人!三天,明明只剩三天它們就可以全部完成,如今卻被全都被你們毀了。這也許,就是我用卑鄙手段苟活的代價吧!”
看他形容可憐,左思便將蠟燭暫時放下,再去試探那些面具,它們這會兒卻一動不動,就好像方才的遭遇,只是我們的錯覺一樣。
阿離神情淡然,我則十分好奇,左思低聲威脅道:“到底怎麼回事?你最好把事情來龍去脈全部交待清楚,否則就算你犧牲別人的健康換來生命延續,死後也沒辦法逃脫幽差的懲罰!”
陰陽臉這才幽幽道:“我生在一個殘暴的家庭,父親兇殘,母親痴傻,自幼年起,我便體弱多病,再加上面容醜陋,附近的孩子都不願意同我親近。母親去世前,帶我去集市玩耍,用盡了身上的錢,幫我買了一張面具,我非常喜歡它。因為戴上它,不僅可以吸引旁人的目光,還覺得莫名的安心。但是回到家後,父親卻為此大怒,失手用棍棒將母親打死,而我的面具,也被折成了兩半。母親下葬後,父親便將我關在家中,房中沒有食物,沒有水,我又飢又餓,抱著碎掉的面具哭個不停……恍惚中,彷彿聽到有人在安慰我,它要我堅持下去,說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於是我便在它的鼓勵下強撐下來。”
“而當人們發現我時,已經是在半個月後,父親醉酒露宿野外被凍死了,被人發現後才將屍體運了回來。街坊們幫忙處理了喪事後,會輪流送來一些食物放在門口,卻從不曾踏進這個院子,我也被徹底遺忘了,而那個碎裂的面具,則徹底不知所蹤。孤獨無助的時候,我又做了個夢,夢裡,一個戴著面具的人告訴我,只要我能做出一萬張不同的面具,就能徹底獲得新生,過上幸福快樂的生活。但是有一個條件,這些面具,絕不能見光。”
我小聲道:“所以你就相信了?”
陰陽臉望著我,“為什麼不相信呢?你要知道,對絕望溺水的人來說,哪怕只是一根稻草,都意著無限著光明和希望!”
“你臉上的那個面具,也是自己做的麼?”
“沒錯,那是我自己動手製作的第一個面具,也是我喜歡的一張,所以二十年了,我從來沒有將它拿下來過。”
“為什麼要選用那麼奇怪的圖案呢?”
“不知道,每當我製作面具的時候,腦海就會自動浮現出它的樣子,彷彿是與生俱來的本領,就那麼再自然不過的動手做了。我每製作一張面具,就像是對待自己最真誠的朋友,會同它說很多話,並且幫它們安排自己的命運和故事,看到了麼,這麼多面具,全都是微笑的,我希望它們能時刻保持開心。可因為這些年的不良作息,我的身體也越來越差,於是我去肯求巫醫,請他無論如何都要我再活半個月,這樣,我就能徹底達成自己的心願,如今已經九千九百九十九張了,只差最後一張,我就能過上夢寐以求的生活,然而雖然換來了生命延續,然而卻最終逃不過上天的安排,我這輩子,註定在孤獨無望中度過殘生了。”
聽到這裡,我終於明白巫醫爺爺那同情又無奈的眼神了。
他的遭遇確實很可憐,也值得人同情,但這並不全是命運的過錯。
我看著他,“是麼,可我覺得你一點都不孤獨啊。”
“你說什麼?”他茫然抬頭,面具下面積存著些許潮溼淚光。
我說:“你的母親雖然痴傻,但是卻不惜花掉所有的錢幫你買了喜愛的面具。你的父親死後,鄰居們還幫忙將他下葬,並且輪流拿出食物來接濟你。就連這次我中了你的汙咒,問巫醫爺爺你的住處,他都吱吱唔唔的想要幫著你隱瞞……明明有那麼多人關心你啊,為什麼你卻只將自己沉浸在面具的世界裡呢?而你,有這麼好的手藝,卻只是將它們隱藏在黑暗裡,見不得光的東西,就算有了生命也只能催生邪惡。我真把它們當成朋友,就應該帶著它們,到外面去,讓更多人認識它們,將它們送給有需要的人,不是麼?”
有些真相被假相矇蔽著,明明薄的像紙,一戳就破,當事人卻始終無法感知它的存在。
聽完我的話後,面具男捂著臉,再次號啕大哭起來。
跟方才唯唯諾諾的哭聲不同,他這會兒的哭聲帶著破音,不再有壓抑和恐懼,哭的就像個孩子。
安慰不成,反起了相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