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先生失聲道：“那豈不是很痛苦？”
媽媽說：“當然，有時候精神折磨比單純的肉體折磨更讓人痛苦，這就是你們先人不勞而獲所付出的慘痛代價。
“一年前，曾經有個高人告訴我說，只要在青莞這片墳地上修建學校，就能改變命運，拯救我的兒子，他這些話莫非是在騙我？”
“當然是在騙你，夢魘由人心魔而生，原本只能存在於人的夢境裡。但是如果它集齊你段家十六代的骸骨，就能達成契約，終結你段姓血脈，並且在你兒子身體上獲得重生。它幻化成人，進入你的夢境，編排這番說辭不過是想瞞天過海，騙你遷墳。”
“夢境？”段先生吃驚道：“難怪我只跟這人見過一面，後來卻始終找不到他。原來我們相遇那次，不是在現實中，而是在夢境裡麼？可如果是夢的話，那感覺怎麼會如此真實？”
“這就是夢魘，它會讓你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夢境。”
“可這種事為什麼會發生在小孩子身上？”先生的手指微微顫抖，“就不換我來承受這種折磨嗎？”
媽媽說：“因為他體內流著段家的血，也同時享受著從祖輩那裡繼承來的一切。這是他的命數，誰也無法改變。”
這不禁讓我想起自己的經歷，我曾經回到舊時的青莞，卻無法阻止、也無法改變梁俊之和玲瓏的結局。
氣氛有些沉悶，旁邊的馮瞎子突然問：“那段老先生的骸骨怎麼辦？”
媽媽說：“既然已經遷出來了，就帶棺材回江城吧！讓人輪流看守墓地，不得懈怠。同時段先生也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決不能在你兒子成年前死亡。否則夢魘集齊了十六代亡靈，便會因此復生。而他之前所有做出的努力，都將付之東流。”
一向嚴厲的段先生竟然紅了眼眶，段策卻握著那塊魚化龍佩安慰段先生，“放心，我死不了。沒聽到她剛才說，要我成年後再把這東西交給她麼！”
經他這麼一提醒，段先生才算得了些許安慰，只是神情依舊沉重。
媽媽看著段策，眼中透出讚賞的光芒。
“抱歉我選擇在今天回來，你們待會要另尋住處了。”
她話語雖然客氣，卻隱約是在趕人，也不想留他們吃晚飯的樣子。
馮爺爺聽懂了弦外之音，立刻道：“我那裡院子大，今晚段先生就去那邊將就下吧！硃砂一路奔波，應該也累了，沒事的話我們先回去，也好讓她早點休息。”
他們離開後，房間裡只剩下我跟媽媽兩個人，她用手在我頭上一下、兩下的輕輕撫摸，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溫情。
我望著她，睏意不受控制地浮了上來。
但是我強撐著不敢睡，我害怕一覺醒來再也看不到她。
“乖乖，困了就睡覺吧。”
“我睡了，你呢？”
“我陪著你。”
我仍然不放心，“媽媽會偷偷的走嗎?”
她抱著我，手掌輕輕拍打我的後背，“媽媽不走了，以後都陪著乖乖。”
我這才抓著她的手指頭安心睡去，但睡得並不踏實，時而神智清醒就跟醒著一樣，時而渾渾噩噩毫無知覺。
隱隱約約中，我聽到老人的腳步聲傳來，“硃砂，抱了這麼久，也該累了，把乖乖放床上吧！”
“我不累，”媽媽溫柔的說：“我喜歡看她睡著的樣子，跟上次見面比，她長大了很多，變漂亮了。還記得我呢，一點都不怯生。”
姥姥說：“母女連心呢，怎麼可能會忘？比你小時候淘氣多了，不過大多時間還算聽話懂事。”
接著她用粗糙大手，輕輕摩挲我的臉，“已經燒了大半天，小臉都紅彤彤的，真讓人心疼。我們家到底造了什麼孽？怎麼一個、兩個全都招惹這種東西！老天爺，那我的孩子好好的活著，跟普通孩子一樣快快樂樂的，不行嗎？”
姥姥的聲音充滿了絕望和悲傷，讓我很想起來抱抱她，但是我的身體卻絲毫也動不了！
媽媽似乎也很難過，“對不起，媽媽。”
姥姥小聲抽泣，過了很久才道：“乖乖現在已經被它們看上了，我們該怎麼辦呢？硃砂，你想想辦法，乖乖現在是我的命根子，我真的不能看到她出一點事。”
媽媽抓著我戴戒指的那根手指，異常堅定道：“放心，我不會讓人把她帶走的，誰無論對方是誰都不行！”
熱，好熱……半夜時，我感覺自己此刻像是被人架在火爐子上烤，從頭到腳都吱吱的冒著熱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