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仁貴不動如山的端坐在後席,臉色緊繃神情嚴肅,嘴中卻喃喃念出一句,“好一個,我的袍澤弟兄們!”
這既是一場公祭,也是出征前的大誓師。
對於薛紹鼓舞士氣之能耐,一向不擅此道(或者說無心此道)的薛仁貴,已是絕對的歎服。一個人僅憑三言兩語就能讓成千上萬人同仇敵愾,這絕對不是巧知如簧、巧言令色所能辦到。那隻能證明,他的心裡有著和絕大多數將士一樣的理想和一樣的抱負,有著同樣的感遇和同樣的情懷。
上下擁護萬眾同心,這不就正是一位統帥最應該具備的能耐嗎?
薛仁貴沉思至此,心中暗暗一嘆:老夫離朝多年,大唐人才輩出。看來老夫真的是老了,該是到了退位讓賢的時候……
雲州陷落,這是一個為將之人無法承受之重,是大唐這個天朝上國無法忍受之國恥,是每一名唐軍將士心中揮之不去的陰影和慘痛。
所以,當斥侯來報屯紮在大戈壁的突厥部隊非但沒有撤退,反而還向雲州挺進之時,薛紹與薛仁貴一致決定——出師迎擊。
此一戰,就是純粹的戰爭。沒有政客的個人立場之干預,沒有上位者的利益得思之考慮。
“全都該死”的五萬唐軍,把所有的仇恨和精神都貫注到了手中的兵器之上,萬眾一心同仇敵愾,為的只是血管裡奔騰不息的戰士熱血,為的只是胸中難以平息的切骨之痛、切骨之恨!
“薛少帥,老夫請你率領本部兵馬留守雲州,以備接應與善後。”薛仁貴非常肯切的說道,“河北軍事,全在老夫身上。少帥千里來援,早已仁至義盡。此一戰,老夫必須獨力獨為。還請少帥成全!”
薛紹深呼吸了一口,說道:“老將軍,薛紹明白你的用心。但若錯過此戰,薛紹必定悔恨終身。就請讓我獨自一人隨你同去,我答應你不上戰場,只在後方擂鼓助威如何?”
“不可!”薛仁貴一口回絕,容不得半點商量。
“求你。”薛紹認真的看著薛仁貴的眼睛,“薛紹以一個普通軍人的名義,求你——肯求老將軍,允許我親眼目睹這一戰!”
“……”薛仁貴逼視著薛紹的眼睛,眼神之中精光迸現。
薛紹毫不迴避的看著他,誠懇之極。
“請!”
薛仁貴大喝了一聲轉身便走,虎步流雲。
薛紹深呼吸了一口,大聲道:“張仁願,你來代我留守雲州,以備善後!”
“是……”張仁願應諾之後苦笑一聲,慘也,我便錯過了此戰!
五萬唐軍,師出雲州,向突厥大軍挺進。
薛紹隨身帶了三十名部曲出,全被編入了主帥中軍的鼓樂隊仗當中,一路隨行。
薛仁貴,是鐵了心不讓薛紹參戰。薛紹沒有一味的堅持,他只是不想錯過這一場大戰,這一場為了軍人之血魄而戰的,大戰!
大軍剛剛出,郭安率斥侯親自回報,說突厥人移師十里之後,開始興建祠堂祭祀神明,準備與唐軍決戰一場。
“如此最好,倒省去了老夫一番尋敵追擊的功夫!”薛仁貴豪氣大起。
郭安看了薛仁貴一眼,鄭重拜道:“老將軍,小將還打聽到,突厥人祭祀的神砥之一,就是老將軍你本人!”
“哦?”薛仁貴不由得驚咦了一聲,隨即放聲大笑,“突厥小兒,定是以為老夫早已不在人間化作枯骨了!”
“恐怕真是如此。”郭安答道,“小將捉了一個突厥的斥侯舌頭,逼問之下得知,這一撥突厥兵馬就是隸屬於可汗的附離精銳,號稱狼騎。他們的統帥是阿史那默啜,此人是突厥偽可汗骨篤祿的親兄弟,極其驍勇善戰,向來最是敬服老將軍,視老將軍為人間戰神。但是他對麾下的軍隊宣稱,駐守河北的薛仁貴是假的,真正的薛仁貴早已經病死象州,不復人間。”
“有趣!”薛仁貴撫髯一笑,不再多言。
薛紹也笑了,說道:“想必默啜只是為了安撫將士,穩定軍心。其實草原上不光是默啜一人敬畏老將軍。至從老將軍三箭定天山這後,數十年來草原人一直都把老將軍視作至高無上的戰神。前番我隨裴公北伐之時曾經深入漠北,在很多地方都見到了草原各部族為老將軍所建的祠堂,四時祭祀從無間斷。每逢出征,突厥人也肯定會到老將軍的祠堂裡去祭祀。”
“想不到老夫一介凡俗,竟然會成為異族心目中的戰神!”薛仁貴微微一笑,“且不管他們如何祭祀如何胡言亂語,老夫此來只為殺敵報仇——老夫就是一名大唐的將軍,生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