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眼前,她還在思索他們是否適合這種淺而易見的問題?他用像看到外星人錯愕又驚懼的眼神盯著她。
第一眼看到她,他就知道這個女人天真而單純,但是卻沒有想到她會天真到近乎愚昧的地步。
他將手中的泡沫給衝乾淨,勾來一張椅子,坐到她面前,直視著她,他們在一起的時光是非常愉快的回憶,但他的過去,卻帶著現實的差異將彼此都拖入絕望的泥沼之中,無法前進也回不到過去。
他陰沉地瞅著她,沒看到她有任何的畏縮。
“我考到大學的那年暑假,拿刀刺傷了人。”他冷冷地承認,“那人就是昨天我們遇到的黃惟君。”
“原因呢?”她沒有被嚇到,簡潔地問,因為她相信他絕對不會無故傷人。
他僵硬地看著她一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模樣。
“傷人總要有原因,說!”她的黑眸閃閃發亮,“我在聽。”
他沉默了一會兒,他得強迫自己承認一個事實——宋依依的柔弱只是外表的假象,這女人的內心其實堅強也很堅持,未來將走上律師路的她,自有一套思考邏輯。
“黃惟君是我繼母的兒子。”
這句話終於讓宋依依平靜的臉色被驚訝所取代,“你繼母的兒子?”
“是的。”他自我嘲弄地揚了下嘴角,“我父親與他的母親再婚,我與他年紀相仿,卻總是處不來,從小打到大,我繼母不喜歡我,我爸爸也跟我保持距離,也聽到其他人的閒言閒語,每個人都說我爸爸是因為看上了繼母的錢,才結這個婚,利用我繼母的愛得到她的錢。”
“這麼說並不公平吧!”不能說女方比男人有錢,男人跟她在一起就是為了金錢。
“但事實就是如此,”他拋開自尊承認,“我爸爸在我媽死後不到半年,就迫不及待的再婚,而且這些年來,他還想盡一切辦法,從我繼母身上拿錢,聽說他最後成功了,因為他跟我繼母離婚,順利拿到我繼母大半的財產,所以黃惟君恨我恨得牙癢癢的。”
“所以他看到我才會劈頭就問我是不是有錢人,”她很快的將昨天發生的事串在一起,“因為他認為你跟你爸爸是同類?”
“是。”餘奕丞也老實承認,“我的初戀物件是他很喜歡的女孩子,恰巧這個女孩家很有錢,我就是因為他嘲笑我跟我爸一樣,才會跟他起衝突,我偏偏那麼倒黴,剛滿十八歲沒幾天,他堅持提出告訴,我爸又因為利益,不敢得罪黃惟君一家上下,所以就大義滅親,不但不幫我,還替他們抓我去警局,那女孩也很聰明,很快就逃開了,我就這樣被關了幾個月,出獄之後,我再也沒有回家,因為我也沒家了……”她的心因為他的話而感到難過,“這麼多年來,你爸爸沒找過你嗎?”
他聳聳肩,不是很在乎。
雖然他看起來很灑脫,但是神情一閃而過的痛苦卻出賣了他。
那裡閃爍的光亮她好熟悉,在她失去父母,兄姐也忙著沒有空理她時,她獨自一個人窩在房裡,害怕著未來,總認為自己會被全世界遺棄時,她也同樣感到無助,她心疼地看著他。
餘奕丞別開眼,不想去猜測她雙眼中的閃爍是不是同情,他憎恨別人的同情,也不需要,但有生以來,這卻是他第一次感覺到眼淚燒灼雙眼的刺痛,他被眼中不熟悉的霧氣駭住。
就算在他最無助的時候,他也從來沒有哭過,但是在她面前,他總覺得他的過去全是一連串的荒唐和不堪。
他瞧不起自己的父親,也瞧不起自己。
“我當時考上大學,沒去讀的原因,並不全然是因為錢,而是當時我正在坐牢,出獄之後,我唯一能走的路,就是去學個一技之長。我是一個有傷人前科的人,最大的成就頂多就是擁有這輛機車行,你還認為我們有可能繼續下去嗎?”他沉默地等她起身離去,將彼此的關係劃下句點。
經過幾秒鐘的思索,她仔細看著他,在他的眼中看出他倔強不願顯露的脆弱。
她的眼眶充滿淚水,緩緩伸出手抱住了他。
他的身軀因為她的碰觸而微微一僵。
“你以為這些小事會嚇到我嗎?”她抬起頭,輕觸著他的唇,為他的過去感到心碎,“你爸爸跟你是兩個不同的個體,他的錯不該由你來承擔,至於你的過去,是曾經發生的事實,事實無法抹去,但不需要一再被提起!”
他的眼睛微睜,驚訝於她竟然沒有頭也不回地離去。“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她肯定地用力點頭。
他的心狂亂地撞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