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角樓宇,胸口的痛綿密的散開,這座載滿回憶的府邸,那個清冷如畫的男子,從今往後,都化作回憶,留在此處了。
痴恨無緣化比翼,聚散定數淚難幹。
雲遮薄月,清露如霜,星子幾許,天際泛白,朝霞輝亮。
渡口長亭,秋染襟駐足站著,望著街道的那一頭,面無表情。
天色漸漸的蒙亮了起來,那街道處卻依舊是風掃落葉,不見半個人影。
“爺,該動身了。”糖罐從走到秋染襟的身邊,垂首低聲說道。
“再等等吧。”秋染襟的聲音甚清,眉目之間似乎有著一股篤定。
“爺……”糖罐望著秋染襟,欲言又止,若真是放不下蘇小姐,何不就留在這裡呢?不過……蘇小姐馬上就要嫁人了,留在這裡也是徒添心傷,還不若離開的好。
倒是可惜了……自己從今往後再也見不到暖玉那丫頭了。
“糖罐,你是不是也覺得清夢不會來。”秋染襟說著,眸子微微的垂下,面上滿是惆悵,“哪怕……來送送也是好的。”
“爺……”糖罐見秋染襟神色哀傷,心中也覺得難受,安慰道,“蘇小姐若是早些遇見你,肯定會選擇爺你的。”
糖罐這一說,秋染襟的眸子反倒更加的哀傷了起來,早些……能早到什麼時候呢?十三年前?還是更早呢?
“爺!爺!”糖罐忽然驚訝的叫了起來,不住的扯著秋染襟的袖袍。
秋染襟抬起頭來,只見那空闊的街道上,暖玉牽著琉璃,正一步步的往渡口走來,琉璃身上,趴著一個人,身著紅衣,長長的,迤邐委地,青絲萬千垂落,與那如火的紅衣相稱,紅與黑的顏色,卻是美得驚心。
“清夢!”秋染襟只覺得心間一緊,連忙走出長亭,迎向蘇清夢。
待走近,暖玉淚眼迷離,撲通一聲跪下,抽泣說道:“求……求侯爺救救我家小姐。”
秋染襟瞪大了眼,走到琉璃身邊,只見蘇清夢雙眼緊閉,那如蝶翼般柔軟的羽睫微微動著,秀眉顰蹙,星子般的眼卻是沒有睜開。
目光移下,秋染襟撫摸著蘇清夢臉頰的手也不由得顫抖,蘇清夢的胸口上插著一把匕首,鮮血將她胸前的衣襟染成墨色,她素白的手上也滿是乾涸的血。
“糖罐!糖罐!去把大夫給我抓來!”秋染襟心急如焚,望著那張蒼白的臉,生怕蘇清夢就這麼去了。
糖罐也嚇得不輕,被秋染襟這一吼,才慌忙叫上船上的人,往城中跑去。
“暖玉,帶琉璃到船上去!”秋染襟說著,半扶起了暖玉。
說罷,秋染襟小心的將蘇清夢從琉璃的背上抱了下來,懷抱著溫香軟玉,秋染襟的心情卻是緊緊的揪著,那張臉實在蒼白得緊,毫無血色,他忽然後悔了起來,那本古書著實不應該給她!
“多謝侯爺。”暖玉鄭重的鞠了一躬,然後牽起琉璃,跟在秋染襟的身後,便往停泊在渡口的大船走去。
天薄雲淡,一線淺薄的旭輝照射而下,籠於天地。
江離匆匆踱步,穿過庭院,前方一池清波,池邊一座水亭,洛星河此刻正趴在那亭中的石桌上,朝霞燦爛,可落於他的眉眼,卻溫柔綿綿。
那石桌上擺了好幾個小口長頸酒瓶,東倒西歪,洛星河的手還正搭在一個酒瓶上,人卻是微醺沉醉。
“公子!”向來面冷的江離此刻眉目之間滿是焦急,垂首立在洛星河的身邊,沉聲喚道。
然而洛星河似乎醉得不清,並沒有從醉夢之中醒來。
江離心急,便抬手在洛星河的背上,以及胸前點了幾下。
“咳咳。”隨著一陣咳嗽聲,洛星河緩緩的睜開了眼,那雙攝人心魂的寒眸裡滿是迷茫。
“公子!”見洛星河醒轉了過來,江離連忙走上前來扶住了洛星河。
洛星河側目看了一眼江離,稍頃,那雙眸子裡的迷茫霎時褪去,轉而換作了一副深沉的面容。
“何事如此著急?”見江離眉宇之間沒了往日的鎮定,洛星河便皺眉問道。
江離沉著眼,說道:“小姐和暖玉不見了。”
“什麼?”洛星河蹙眉,有些驚異。
“小姐和暖玉都不見了。”江離以為洛星河是沒有聽清,抑或剛醒酒,腦子還不夠清醒,便又說了一遍。
洛星河一言不發,站起身來,袖袍一拂,踱步往東苑走去。
東苑裡,還是如從前那般,花樹煥然,草木繁茂,只是沒了那一聲聲若銀鈴一般的輕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