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表演開始之前,蘭斯對這場戲的所有構思都是從表現派出發的。畢竟他可不打算親自體驗一番“閹割”,所以方法派的技巧就不適用了,他翻閱了許多醫學書籍,並且諮詢了相關醫生,另外還借了一盤醫學院的教學錄影帶進行觀看,試圖用表現派的方式,準確把握住“疼痛到了極致卻又喊叫不出來,然後逐漸開始麻木”的這種情緒。
事實上,在表演過程中他也是如此做的,以最精準的表演卻展現出那種深入靈魂的痛苦。但漸漸地,他開始感受到了傑夫的靈魂逐漸甦醒,甚至於傑夫一輩子的畫面都開始在腦海裡翻滾著,他是如何成為戀/童/癖的,他又是如何拒絕承認自己的,他是如何犯下罪惡的,他又是如何為自己進行辯解的,最後,他是如何躺在這裡接受閹割的……那種絕望,那種憤怒,那種茫然,在血液裡瘋狂流竄,幾乎就要失去控制。
恍惚之間,他忘記了這是拍戲,他忘記了自己的真實身份,他甚至忘記了攝像機的存在,虛假與現實之間的那條界線已經徹底消失,整個人都遁入了一個混沌世界,所有情緒都是如此洶湧,幾乎就要失控,那種被推向極致的掙扎,就彷佛凌遲處死的不是身體而是靈魂一般,重新讓他感受到了“秘密被戳破”的恐懼,所有事情都失去了控制,猶如海嘯之中的浪潮一般,一波接著一波,就連呼吸都變得困難,更不要說抵抗了。
但,他的精神深處卻又保持著片刻的清明,他知道自己正在接受閹割,他知道自己正在陷入絕望,他知道自己正在支離破碎,他甚至隱隱地知道自己不能徹底失去控制。於是,每一個眼神、每一個呼吸、每一個表情,甚至就連每一次奮力起身、每一次手指蜷縮、每一次肌肉收緊……每一個細節都是如此清晰、如此準確、如此精細。
這種介於失控與控制之間的模糊狀態,挑戰著靈魂的極致,就彷佛身上每一個毛細孔都在流淌出血霧一般,痛苦達到了臨界點之後,隨時都會將他吞噬,為了避免溺水,他不得不忽略身體和精神的折磨,開始奮力前進著,前進著……直到,“卡”。
緩緩閉上眼睛,腦海裡關於剛才那場戲的表演細節是如此清晰,但卻又如此陌生,彷佛就連他自己都分辨不清楚,這種表演是怎麼從身體深處蓬勃迸發出來的。他試圖去尋找到表演的脈絡,隱隱約約地,彷佛觸控到了,卻又彷佛抓不住,如此感覺著實有種挫敗感。
無奈之下,蘭斯只能重新睜開眼睛,手腕和腳踝的束縛都已經結束了,他坐直了身體,卻發現整個人一陣脫力,然後視線之內就出現了一個透明水杯,嫋嫋煙霧顯示著這是一杯溫水,抬起頭,蘭斯就看到了珀西那擔憂的表情,“你就要脫水了。”珀西開口說到。
蘭斯此時才注意到身體變成一片冰涼,滾燙的汗水此時都已經變成了冰冷,他扭了扭身體,卻發現衣服已經完全伏貼地貼上在面板上,一陣艱澀感席捲而來。
抬手接過了水杯,那滾燙的溫度燙傷了指尖,但卻讓狂跳不止的心臟緩緩平復了下來,用雙手完全包裹著水杯,感受著那熨帖的溫度,胸口裡的悶氣緩緩吐了出來,然後蘭斯就站立了起來,雖然雙腿一陣發虛,但總算沒有跌倒,重新支撐起脊樑,朝前邁開了步伐,“監視器。”
珀西和阿爾伯特兩個人擔憂地看著蘭斯那疲憊而虛弱的肩膀,這樣的蘭斯著實太過陌生,可是兩個人誰都沒有開口,因為他們比任何人都清楚蘭斯的脾氣,此時的勸慰只怕會撞到槍口上。阿爾伯特瞪了瞪眼睛,示意讓珀西開口;可是珀西卻翻了一個白眼,反問到“為什麼不你去”,結果兩看兩相眼。
艾瑪快步迎了上來,臉上綻放著亢奮的光芒,主動挽住了蘭斯的手臂。
蘭斯有些意外,他眉頭微皺地看向了艾瑪,那疲倦的眸子裡綻放出一絲凌厲,他不喜歡有人這樣靠近自己。蘭斯抬了抬手,就想要掙脫艾瑪,但艾瑪卻牢牢地抱住了,根本不願意放手。
然後艾瑪就看到蘭斯那雙眸子裡的厲色,突然爆起,讓人猝不及防,艾瑪不由就往後退了退,這樣的蘭斯是如此陌生,那濃郁的血腥氣息在鼻翼之下縈繞,她相信,如果她再不放手,蘭斯就會將她撕裂成無數碎片。
艾瑪不由吞嚥了一口唾沫,但卻沒有退縮——不僅沒有退縮,而且還往前邁了小半步,整個人都貼在了蘭斯身側,緊緊地抱住了蘭斯的手臂,然後用自己的肩膀支撐著蘭斯的體重。
蘭斯有些愣神,他捕捉到了艾瑪眼底的堅定,拒絕妥協、拒絕放棄、拒絕認輸的堅定,那抹關懷的亮光如此耀眼,讓蘭斯不由有些狼狽。他垂下了眼簾,試圖直接甩開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