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子看著陳二狗一點一點扯開繃帶,有點想笑,但又笑不出來,第一次見到有人處心積慮在手臂上綁一匕首,是黔驢技窮還是放手一搏?熊子無所謂,就算陳二狗手上拿槍,近身後依然只有被放倒的份,如果給他一張複合弓,熊子興許會頭疼,拿匕首能頂屁用,扭了扭脖子,熊子準備一分鐘內扭斷那隻持有匕首的手腕,然後打殘陳二狗兩條腿,廢了這東北土狗一手兩腿,熊子不信以後還能折騰出什麼花樣。
手持匕首,只能近戰。
詠春拳到了巔峰,被熊子師傅稱作近身搏擊天下第一,熊子沒那境界,但對付陳二狗綽綽有餘,獰笑著衝過去,就在熊子納悶這廝為什麼沒有垂死掙扎那種暴戾反抗的時候,一手格擋住持有匕首的手臂,另一手剛想要給陳二狗脖頸重創一擊,突然眼前一花,眼睛一陣刺痛,他這一失神的瞬間,局勢便讓人措手不及的驚人逆轉,陳二狗一腿踹中他腹部,將熊子踢出去好幾步,不給對手喘息的機會,左手從口袋拿出第二包用塑膠袋包裹的麵粉狀物品,五指呈爪一捏,袋子便破碎,粉末在他掌心四濺,再次砸向中了陰損毒手的熊子,憤怒咆哮的熊子成了一頭名副其實的黑瞎子,那是石灰,石灰進了眼睛,那種疼,痛徹心扉。
熊子一退再退,那張漂亮如桃花的女性臉孔沾滿石灰,像一隻被人丟進臭水溝的名貴波斯貓,儘管竭力保持它的風度,但一切光鮮黯淡褪下,只剩荒誕,暴躁,仇恨,趙鯤鵬人性中最醜陋的陰暗面一一原形畢露,如果有機會翻身,頭腦一熱興許刨人祖墳、殺人全家的事情都做得出來。
陳二狗沒時間去感嘆一個漂亮男人的臉譜另一面,匕首在他手心靈活一轉,迅速瞥了眼靠在牆壁下的熊子,深呼吸一口,手中匕首在空中劃出一道筆直線路,嗖,刺入熊子腹部,打定主意痛打落水狗的陳二狗左手從口袋掏出第三包石灰,右手拎起一條椅子,走上前幾步,先石灰後木椅,把陷入瘋癲暴怒狀態的熊子砸趴下,熊子掙扎著爬向角落,雙手護住腹部,窩在牆角閉著眼睛,除了怒和恨,還有面對陳二狗第一次湧出的恐懼,那條木椅把他額角砸出了淋漓鮮血,加上一臉石灰,狼狽而淒涼,原先中性容顏如一瓣嬌豔桃花,變得凋零不堪,一個小動作,都會讓他劇痛難忍,眼睛,頭部,插有匕首的腹部,熊子甚至不知道哪裡更痛,但腹部那柄匕首,彷彿在汲取他的生命,一大口一大口,吞食血液,他能清晰感受到血液流出身體帶來的無力感,所以熊子很怕,第一次察覺到死亡離自己如此之近,就像那把該死的匕首一樣觸手可及。
“要殺我還有個最後的機會,拔出那把匕首,運氣好爬起來後還能捅死我,但你肯定也死,對你來說最好也就是我們同歸於盡。”
做了這一切驚世駭俗舉止的陳二狗臉上竟然平靜如一灘死水,像拎一條死狗一樣提著熊子的腳拖到他那張破敗草蓆上。熊子不敢大口喘氣,他爬不起來,也不想爬起來,因為每一口呼吸都是在揮霍自己的生命。陳二狗蹲下來,望著那張鮮血和石灰黏稠後的可憐臉孔,曾經這張臉上只有自負、傲慢和富家子弟特有的玩世不恭,陳二狗心眼小,比熊子更小,就跟張家寨那麼小,他伸出手,狠狠甩了熊子一個耳光,第二下,第三下,最後足足扇了十次,直到熊子滿嘴血跡,陳二狗顫顫微微從右邊褲袋掏出一包煙,因為左邊都塞滿了石灰袋,石灰是讓張三千從工地上撿來的,袋子是每天早上買肉包剩下的,隨身攜帶,就等著今天,點燃一根菸,陳二狗深深吸了一口,再沒有開口說話,陷入沉思,等到一根菸抽了一半,他將那半截煙放到熊子浸染鮮血的兩根手指之間,沉聲道:“我只是個小人物,來上海只為掙點小錢,討個臉蛋過得去屁股大能生男娃的小媳婦,平平安安過上吃了一頓不用擔心下一頓的日子,沒想跟你鬥,跟你玩命,我真玩不起,你說你逼我做什麼?玩廢打殘了我,能帶給你錢?還是帶給你名聲?你真是自作孽,該死啊。”
陳二狗沒再理會一臉悲憤和絕望的熊子,從一本書堆中抽出一本《拿破崙大傳》,把夾在其中的那張存摺小心翼翼放入口袋,然後拿下掛在牆壁上的旱菸槍,在上海闖蕩了將近一年,也就這兩樣身外物丟不掉。
陳二狗走到門口,又轉身來到熊子身邊蹲下,笑容陰沉沉地找到他口袋裡的手機,一把摔成粉碎,然後才跑出去房子,留下終於心如死灰的熊子,他不認為自己能爬出去喊救命,他能做的似乎就只能是等死。
王虎剩和張三千站在門口,陳二狗也不解釋什麼,道:“虎剩,你帶著三千和解放現在就離開上海,我怕事後那犢子身後的那幫人對你們也下手,我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