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部分(3 / 4)

小說:豐乳肥臀 作者:絕對601

握了大量證據。以上官魯氏為首的上官家庭,長期窩藏高密東北鄉血債累累的頭號反革命分子、人民的公敵司馬庫,並且,在最近的夜晚裡,上官家庭中的一個成員,破壞了階級教育展覽館,並在教堂內的黑板上,書寫了大量的反動標語。根據這些罪狀,我們完全可以把你們全家執行槍決,但考慮到有關政策,我們給你們留下一個最後的機會,希望你們能向政府交待惡匪司馬庫的藏身地點,使這條惡狼及早地落入法網。第二個希望是要你們交待破壞階級教育展覽館、書寫反標的罪行,儘管我們知道這些事是誰幹的,但只要坦白,還是可以從寬處理的。你們聽明白嗎?”

我們保持著沉默。

楊公安員抓起匣槍,用槍管激烈地敲著桌子,嘴巴仍然沒有脫離喇叭筒子,喇叭筒子依然面對著窗戶上的大洞,吼叫著:“上官魯氏,你聽明白了沒有?”

母親沉穩地說:“冤枉。”

我們一齊說:“冤枉。”

楊公安員說:“冤枉?我們決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也決不會放過一個壞人。把他們全部吊起來。”

我們掙扎著,哭嚎著,除了拖延了一些時間之外,但最終結果還是被反剪著路膊,高高地吊在司馬庫家粗大牢固的松木屋樑亡。母親吊在最南端。然後是上官來弟,然後是司馬糧,然後是我。我後邊是沙棗花。這群職業民兵,都是些捆人吊人的行家裡手。他們預先已在房樑上安裝了五個定滑輪,所以拉起來毫不費力。我感到手腕刺痛尚可忍受,肩關節的鈍痛確實難捱。我們都必然地腦袋前傾,脖子伸長到最大限度,雙腿無法不伸直,腳背無法不繃直,腳尖無法不垂直向地。我無法不哀鳴。司馬糧沒有哀鳴。上官來弟在呻吟。沙棗花無聲無息。母親肥胖的身體把那根新麻繩子墜得像鋼絲一樣緊,汗水最多最早地從她身上湧出,她的雜亂的頭髮裡蒸發著雪白的霧氣。魯勝利和上官玉女抱著母親的腿搖撼著。民兵像拎小雞一樣把她們拎開。她們又撲上去又被拎開。民兵問:“楊公安,要不要把她們也吊起來?”楊公安員堅決地說:“不行,我們是講究政策的。”

魯勝利無意中拽掉了母親一隻鞋子。汗水便最終彙集到那根腳拇指上,一線串珠般地往下滴落。

“你們說不說?”楊公安員道,“只要交待,立即就放下你們。”

母親用力地把頭昂起,喘息著說:“把我的孩子放下來……一切由我擔承……”

楊公安對著窗外大叫:“用刑,給我狠狠地打!”

民兵抓起皮鞭、棍棒,大聲吆喝著,頗有節制地拍打著我們。我大聲叫喚著,大姐和母親也在叫喚,沙棗花沒有動靜,她大概昏過去了。楊公安員和區幹部誇張地拍桌子,叫罵。幾個民兵把司馬亭抬到殺豬床子上,用烏黑的鐵棒打著他的屁股。一棒下去。一聲哀鳴,“老二,你這個混蛋,快出來服罪吧!你們不能這樣打我,我立過功勞呀……”民兵沉默地揮動著鐵棒,彷彿打著一堆爛肉。一個區幹部用皮鞭拍打著一個牛皮水袋,一個民兵用藤條抽打著一根麻袋。吱吱哇哇,大呼小叫,真真假假,房間裡一團混亂,鞭影、棍影在格外明亮的汽燈光裡飛舞著……

大約有一節課的時間,民兵們解開拴在窗欞上的繩子,母親的身體刷地落下來,軟癱在地。民兵們又解開一條繩子,大姐也落下來。我們依次被放下來。民兵提來一桶涼水。用水瓢舀著,往我們臉上潑。我們清醒了,但周身的關節都失去了知覺。

楊公安員大聲吆喝著:“今晚上先給你們個下馬威,好好想想吧,說,還是不說,說了,前罪盡免,送你們還家,不說,難受的還在後頭。”

楊公安員套上他的假肢,揣好菸袋挎上槍,吩咐民兵們好好看守,然後便在區幹部的護衛下,搖搖擺擺,一路響著走了。

幾個民兵關上門,躲在牆角上,抱著槍吸菸。我們向母親靠攏。都低聲哭著,說不出一句話。母親用腫脹的手,逐個地撫摸著我們。司馬亭痛苦地哼哼著。

一個民兵說:“嗨,說了吧,說了吧,楊公安員能讓石頭人招供,你們皮肉的身體,能挺過今天,還能挺過明天?”

另一個民兵說:“司馬庫要真是條漢子,就出來自首算了。現在有青紗帳,還能藏住,一入冬,可就無處躲藏了。”

“您這個女婿,也真是邪虎,上個月底,縣公安局一箇中隊把他圍在了白馬湖蘆葦蕩裡,最後又讓他跑了,他打了一梭子,就毀了七個人,中隊長的腿也被打斷了。”

民兵們好像在暗示著我們,但究竟暗示什麼又很難說清。但我們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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