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就如梧桐滴雨,點點滴在她的芳心上: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悽悽,慘慘,慼慼!
乍暖還寒時候,最難將息。
三杯兩盞淡酒,怎敵他晚來風急?
雁過也,正傷心,卻是舊時相識。
滿地黃花堆積。
憔悴損,而今有誰堪摘?
守著窗兒,獨自怎生得黑?
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
在夏天,她們姐妹看見家裡至少有表面的平靜。有些晚上體仁回家很晚,母親一直等,要等到兒子回來。體仁總是說朋友請他吃飯,不然就是請他看戲。他確是似乎有好多朋友,願意幫他造成外面應酬多的印象。有時他深夜兩點鐘才回來,發現母親坐在他屋裡點著燈等著他,他很煩惱。母親等他,因為叫丫鬟等他,為母親的不放心。所以她由自己屋裡走出來,提著一個燈籠,在別人都已經熟睡後陰鬱的清夜,獨自穿過黑暗的走廊,黑暗的庭院,要等兒子平安到家才放心。她指望拿這種真誠能感動兒子的心,使他好走正路。體仁既受感動,心裡又煩惱,求母親不要再等著他。
他說:“您不要等著我。在黑沉沉的院子裡,您若摔倒了怎麼辦?”
可是母親不聽。銀屏聽說他母親天那麼晚還等著他,心裡暗自喜悅,覺得把他留得越晚越好。心裡想這就是她用來報復以前老主母的辦法。
他回家不太晚的時候兒,看見妹妹們也在等著他。莫愁後來成為她母親守夜的固定的同伴。必要時,她可以熬夜不睡,木蘭的眼睛容易累,就先去睡覺。第二天早晨,母親睡到很晚才起來,莫愁還是照常起床。
母親私心以為體仁是在外面打牌,但是沒說出口來,父親的態度就很難說。父親顯然是認為無足重視,也許是想自己年輕時也是如此,或者把一切都歸諸命運。他以為兒子是沉溺於年輕人一般的鬼混玩樂。既然他不再上學而在學做生意,這種應酬生活也是生意人難免的。但是他不知道,而母親知道,體仁在鋪子裡已經拿了幾千塊錢。清明節後不久,體仁向他舅舅要兩千塊錢還賭債。舅舅看他要錢的次數兒越來越多,就不敢負擔這個重壓。體仁告訴他不要讓父親知道,舅舅說只要我能告訴你母親就可以。體仁拿了錢,舅舅和母親設法替他遮掩,不使他父親知道。自己不擔什麼重壓,這位舅爺就不在乎,而且還想討好這位將來姚府上下一代的繼承人;至於他不常在鋪子裡,這更沒有什麼關係。但是這條財路一開,體仁需求越來越多,每次總得要數百元。
他拿去的幾千塊錢,銀屏都用去買珠寶做衣裳,所以她穿著打扮之講究,和任何富人的太太一樣。現在她住的是正房,女房東已經搬到東屋去住。體仁對女房東也很慷慨,她現在是銀屏的結拜姐姐了。房東太太的丈夫看見家裡境況好轉,不願再到糖果水果店去做生意。但是太太勸他還是照常做事好。說有一個店鋪還可靠,有個職業總是好的。房東太太也不再接待男客人,只是把美貌魔力專獻給年輕的姚體仁。體仁發現她天資聰明,多才多藝,唱得好,說的故事也動聽。
銀屏告訴華太太,體仁若發現有許多男客人來,他會反對,因此叫華太太放棄了吧。華太太開著玩笑問,若是那麼樣兒,她應當得到什麼好處?並且問銀屏,在這件事上她幫了銀屏那麼大忙,應當給她什麼報酬。
銀屏說:“我叫他每月給你點兒什麼,那很容易。”華太太說:“我無功不受祿。我做那種事,一則是為了錢,一則也是為了樂趣。白天在屋子裡坐一整天,晚上才看見我的男人,這種日子不是人日子。我告訴你咱們倆怎麼辦。”她在銀屏耳朵邊兒低聲說了幾句話。她又說:“我知道這會讓他更高興。我懂得男人。他若玩厭了你,再去找別的女人怎麼辦?你我二人是結拜姐妹,總比他被外人分一半兒去好哇。”銀屏的野心,就是控制住體仁,使他不被他母親抓回去。那麼一來,她手裡似乎又多了一個武器。整個兒看起來,她認為讓女房東不再接待客人,這也算個合理的代價。並且銀屏也知道自己正青春年少,有恃無恐。所以有一天,體仁半玩笑半認真在銀屏耳邊兒低語,他又驚又喜,發現銀屏居然願意,他誇讚銀屏大方,並且深信銀屏是真願事事討他歡心。
這樣,這兩個女人就共同合作看緊他,總使他樂意來此香巢。他若有超過一週不來,倆人就說他移情別戀,他就起誓說此情此心,惟天可表,決不負心,決不薄倖。
一天,出乎全家的意外,體仁的狗出現在姚家門口兒。狗來到大門口兒,這時體仁還在鋪子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