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鬚也不住地擺動著。她下身穿著蔥綠褲子,散著腳管;白襪花鞋,窄窄的粉底兒。咸豐帝終日和那班漢女廝混著,也有些膩了,今見了這豔裝的旗女,覺得鮮麗奪目,嫵媚之中帶著英挺,另有一種風味。只可惜那秀女只是側著臉兒唱著曲子,老不回過臉兒來。咸豐帝原想假咳嗽一聲驚動她的,又聽她正唱得好聽的時候,便也不忍去打斷她的歌聲,只是靜悄悄地站在臺階上,倚定了欄杆,聽蘭兒接下去唱道:秋月橫空奏笛聲,月橫空奏笛聲清。
橫空奏笛聲清怨,空奏笛聲清怨生。
唱到結末一個字,真是千迴百轉,餘音嫋嫋。只聽她略停 了一停,低低地嬌咳了一聲,又接下去唱道:冬閣寒呼客賞梅,閣寒呼客賞梅開。
寒呼客賞梅開雪,呼客賞梅開雪醅。
唱到末一字,咸豐帝忍不住喝道:“好曲子 !”那蘭兒冷不防背後頭有人說起話來,急轉過臉兒來看時,原來不是別人,正是她在心眼兒上每日想著的萬歲爺。慌得她忙趴下地來跪著,口稱:“小婢蘭兒,叩見聖駕,願佛爺萬歲萬萬歲!”咸豐帝聽她這幾聲說話,真好似鸞鳴鳳唱,便吩咐她抬起頭來。
這才細細地看時,只見她眉彎目秀,桃腮籠豔,櫻唇含笑。咸豐帝看了,不覺心中詫異:想朕在外面遊玩,見過美貌的女子也是不少的,再沒有似她這般鮮豔動人的。朕一向說八旗女子沒有一個美貌的,如今卻不能說這個話了。他想著,把手向蘭兒一招,轉身走進屋子去,便在西面涼床上盤腿兒坐了;又指點蘭兒在踏凳上坐下,便問道:“你適才唱的是什麼曲兒?”
蘭兒便奏稱:“是古人做的四景連環曲兒。”咸豐帝說:“你說四景,朕卻只聽得秋冬兩景,還有那春夏兩景,快快唱來朕聽。”那蘭兒聲稱“遵旨 !”便跪在皇帝跟前,倚定炕沿,提著嬌喉唱道:春雨晴來訪友家,雨晴來訪友家花。
晴來訪友家花徑,來訪友家花徑斜。
夏沼風荷翠葉長,沼風荷翠葉長香。
風荷翠葉長香滿,荷翠葉長香滿塘。 咸豐帝聽了,笑說道:“這詞兒做也做得巧極了!也虧你記在肚子裡。”蘭兒便起身去斟了一杯薄荷甜露來,獻在榻前。
那皇帝一面喝著,一面打量著蘭兒的面貌。只見她丰容盛鬋,白潔如玉。她因聖駕來得突兀,也來不及更換衣服,依舊穿著小紅衫兒,半開著懷兒,裡面露出一抹悴綠色的抹胸來。那一條黃澄澄的金鍊兒繞在粉頸上,倍覺撩人。咸豐帝喝完了杯中甜露,把空杯兒遞給她。蘭兒伸手來接,一眼見她玉指玲瓏,又白淨又豐潤又纖細。那指甲上還染著紅紅的鳳仙花汁,掌心裡一抹胭脂鮮紅得可愛。蘭兒正要接過茶杯去,猛覺得那皇帝伸過手來,把她的手捏住了。接著哐啷一聲,一隻翠玉茶杯跌在地下,打得粉碎。蘭兒這時又驚又喜,只是低著脖子,羞得抬不起頭來。皇帝趁勢把她一提,提上炕沿去坐著,騰出右手來摸著她的掌心兒。一邊問她的姓名年紀,幾時進宮來的。又問她家住什麼地方,父親居何官職。蘭兒聽了,一一奏對明白。
咸豐帝一笑,把她拉近身來,湊在她耳朵邊低低地說了幾句話。
蘭兒不由得噗哧一笑,只說得一句:“小婢遵旨 !”把她兩面粉腮兒羞得通紅,一面忙走出前院去,把那總管崔長禮、安得海兩人傳喚進後院去。皇帝對兩個總管說道:“快傳諭水木清華去,說朕今天定在桐蔭深處息宴了,叫他們散了自便去罷。”那總管聽了心下明白,便口稱遵旨,把院門兒掩上,悄悄地退出去了。
這裡蘭兒服侍皇帝息宴。直息到夕陽西下,才見皇上一手搭在蘭兒肩上,走出院子來納涼。蘭兒陪在一旁有說有笑,看皇上臉上也十分快樂。過了一會,太監抬過椅轎來,皇上坐著,蘭兒跪送出院。皇上一轉背,那院子裡的宮女和太監們都向她道喜。蘭兒雖害羞,肚子裡卻十分得意,她知道皇上這一去,今夜一定舍她不下,必要來宣召的。忙回進房去,細心梳妝起 來。在夏天時候最容易淌汗,午後蘭兒原洗過浴的,只因伺候聖駕,又不覺香汗溼透小紅衣。她又重新用花露洗了一個澡,輕勻脂粉;宮女替她帶上一朵夜合花兒,打扮得通體芬芳,專候皇上寵召。要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七十一回 殺漢女胭脂狼藉 攻粵城炮火縱橫
卻說蘭兒見皇上回宮以後,明知道皇上舍她不下,夜間必要來宣召,便急急忙忙梳洗一番,打扮得格外嬌豔。到了用過夜膳以後,那敬事房的總管太監果然高高地舉著一方綠頭牌來,口稱:“蘭貴人接旨 !”那蘭兒聽說稱她貴人,知道皇帝已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