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一段朦朧的聯想,卻依然存在。
和一位京官的短暫的邂逅,使她好奇之心和煩悶挫折之感,交集於胸臆,揮之不去。
落日已低,夕照輝映,河面水流,金光片片。而金竹尚無蹤影,廟門亦不見有書信留下。牡丹拖著疲勞的腿逐級走下粗糙的石階,頭腦之中,思潮起伏,懷疑、恐懼、失望、憂鬱,真是思緒紛紛,一時無法擺脫。
剛走不遠,忽然一陣喜悅,泛上心頭——廟中所遇的那位京官,也許就是她的同宗堂兄梁翰林吧。這是憑女性的直覺想到的,可意會而不可以言喻。
她迅速的吸了一口氣,由石階返回,又走近那個守門的老人。還沒等她把話問完,那個老人就打斷她的話:
“怎麼,你又回來了!我已經跟你說過。這兒沒有你的信。”
牡丹央求說:“請您告訴我,今天下午有兩個侍衛跟隨的那位京官兒是什麼人?”她滿臉賠笑。
守門的老人從嘴邊拿開了旱菸袋,向這位年輕的女人投以懷疑的目光,他說:“是北京來的一位翰林。跟你有什麼關係?”
“我可以不可以看看他的名片兒?”
“不行。名片兒在執事和尚那兒。”
牡丹立在那兒,呆若木雞,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那麼顫抖。由那時起,她沒再看那個守門人一眼,也沒再看一眼自己腳下走的路。她走起路來,如同踩在雲霧中,兩膝軟弱無力。那位京官兒不是她所想象的梁翰林,只是夢中的影子在現實中偶爾出現了,已然改變,有所不同了。在遠處向他瞥了一眼,發現他已經不復有美少年的風采。他是四十歲左右的男人,面板微帶紫赯色,比十二年前見他時身體粗了一些。他到青江來幹什麼?她當時沒利用機會走到近前去打招呼,交臂失之,追悔莫及。他當然不會記得她。而見面的機會已難再得。她想重新回去向接待他的那個執事僧打聽他住在何處,到何處去找他,但是深覺得太難為情。也許那個執事僧也不知道。
第二天,她告訴船伕開船。並且說她有意去看看太湖,她夢想已久,她在書上讀到的地方,她都想去看看。
船伕說:“若這樣,要一直往丹陽走,從宜興橫渡太湖,那就不走運糧河了。這樣,在路上要多走幾天。不過那條水路不太擠,而且更為空曠。有人喜歡那麼走。”
“那麼就走宜興吧。我想橫過太湖。”
第三天,在禮陽和宜興附近,河的兩岸,是一帶美麗富庶的田地,稻秧新綠,深淺相間。溪流聚合,野水處處,水上漁舟,片片風帆。清晨之時萬籟無聲,白雲如羊毛,舒捲於碧藍的天空。偶爾有幾個鷂鷹在空中盤旋,黎明時小鳥嘰喳亂叫一陣之後,早已隱藏起來,不見蹤影,就猶如守家之犬,清晨之後,中午之前,又安然小睡數刻。西北方一陣強風吹來,湖水粼粼,波光成碎片狀,隨聚隨散。
在他們前方,大約數百碼之遙,有兩隻船,揚帆而駛,牡丹的船也剛剛掛起帆來。波浪拍擊船舷,漸次增強,船順風前駛。進行甚速,即將追到前面的兩隻船。那兩船是寬大的篷船,專為湖面間遊之用,不求航行快速,而後面那一隻是由前面的船拖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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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之間,牡丹的船追上了那兩隻船。連升正在站著,船家和牡丹高高興興的看著自己的船超過了人家。前面那只有篷的船,一根竿子上插著一個小紅旗,上面有幾個字,旗子在風中飄動。現在和那隻船隻距離數尺之遙。那船舷的邊緣上,兩個侍衛正跪在那兒,發怒的喊叫。
“你們發瘋啊?你們要幹什麼?沒長眼睛啊?”
牡丹瞪大了眼睛望。她一看兩個侍衛的制服她認得,心都快跳出來了。紅旗上的字太小,看不清楚。這竟會又是那位京官兒!她看見船裡客人的一條腿,是坐在一張舒適的椅子上。兩船的距離漸漸加大,看見船上那人的身形,臉被手中所看的一本書擋住。若說這個人是她的堂兄,可沒有什麼稀奇了。
牡丹前天夜裡沒睡好,醒得又早,一直想前天的奇遇。早晨船開始進入寬闊的湖面時,她又打了個盹。快接近宜興時,水面船隻漸多,交通漸繁。
牡丹剛被一陣喊叫聲吵醒。她披上了外面的上衣,坐起來。因為船漸漸接近,對面船上兩個侍衛正在喊叫。牡丹的船伕大吃一驚,停住了船槳,慌做一團兒。那隻船從後面趕上,加速向他們開來。猛力磨擦了一下子,嘎吱一聲,丁當一響,她的船向一邊歪了歪,牡丹幾乎摔倒。那隻船是故意撞的。
牡丹大怒,她站起來逼問有什麼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