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韜肋壁胸敦,一個剜心側膽著。一個青獅張口來,一個鯉魚跌子躍。一個餓虎撲食最傷人,一個蛟龍獅子能兇惡。一個忙舉觀音掌,一個急起羅漢腳。長拳架勢自然兇,怎比這回短打多掠削?
也不像兩個人打,就如一對猛虎爭餐,擂臺上流做一團。牡丹雖好,全憑綠葉扶持。難道史大奈在順義村打了三個月擂臺,也不曾有敵手,孤身就做了這一個好漢。一個山頭一隻虎,也虧了順義村的張公謹做了主人,就是叔寶有書投他,尚未相會的。
此時張公謹在靈宮廟,叫皰人整治酒席,伺候賀喜。又邀一個本村豪傑白顯道。他二人是酒友,等不得安席,先將幾樣果菜在大殿上,取壇冷酒試嘗。只見兩個後生慌忙的走將進來道:“二位老爺,史老爺官星還不現。”公謹道:“今日做圓滿,怎麼說這話?”來人道:“擂臺上史爺倒先把一個摜將下來,得了勝,後跳一個大漢上去,打了三四十合不分勝敗。小的們擂臺底下觀看,史爺手腳都亂了,打不過這個人。”張公謹道:“有這樣事?可可做圓滿,就逢這個敵手。”叫:“白賢弟,我們且不要吃酒,大家去看看。”出得廟來,分開眾人,擂臺底下看上邊還打哩,打得愁雲怨霧,遮天蓋地。正是:
黑虎金錘降下方,斜行要步鬼神忙。劈面掌參勾就打,短簇賺擘破撩襠。
張公謹見打得兇,不好上去,問底下看的人:“這個豪傑,從那一條路上來的?”底下看的人,就指著童佩之、金國俊二人道:“那個鬟腳裡有些沙灰的,是先摜下來的了。那個衣冠整齊的,是不曾上去打的。問這兩個人,就知道上頭打的那個人了。”張公謹卻是本方土主,喜孜孜一團和氣,對佩之舉手道:“朋友,上面打擂的是誰?”童佩之跌惱了,臉上便拂乾淨了,鬟腳還有些沙灰,見叔寶打贏了,沒好氣答應人道:“朋友,你管他閒事怎麼?憑他打罷了!”公謹道:“四海之內,皆兄弟也。恐怕是道中朋友,不好挽回。”金國俊卻不惱他,不曾上去打,上前來招架道:“朋友,我們不是沒來歷的人,要打便一個對一個打就是了,不要講打攢盤的話。就是打輸了,這順義村還認得本地方几個朋友。”公謹道:“兄認得本地方何人?”國俊道:“潞州二賢莊單二哥有書,到順義村投公謹張大哥,還不曾到他莊上下書。”公謹大笑。白顯道指定公謹道:“這就是張大哥了。”國俊道:“原來就是張兄,得罪了。”公謹道:“兄是何人?”國俊道:“小弟是金甲,此位童環。”公謹道:“原來是潞州的豪傑。上邊打擂的是何人?”國使道:“這就是山東歷城秦叔寶大哥。”
張公謹搖手大叫:“史賢弟不要動手,此乃素常聞名秦叔寶兄長。”史大親與叔寶二人收住拳。張公謹挽住童佩之,白顯道拖著金國俊四人笑上臺來,六友相逢,彼此陪罪。公謹叫道:“臺下看擂的列位都散了罷!不是外人來比勢,乃是自己朋友訪賢到此的。”命手下將櫃檯往靈官廟中去。邀叔寶下擂臺,進靈官廟鋪拜氈頂禮相拜,鼓手吹打安席,公謹席上舉手道:“行李在於何處?”叔寶道:“在街頭上第二家店內。”公謹命手下將秦爺行李取來,把那櫃裡大小二錠銀子返壁於叔寶。叔寶就席間開啟包裹,取雄信的存書,遞與公謹拆開觀看道:“啊!原來兄有難在幽州,不打緊,都在小弟身上。此席酒不過是郊外小酌,與史大哥賀喜,還要屈駕到小莊去一坐。”六人匆匆幾杯,不覺已是黃昏時候。公謹邀眾友到莊。大廳秉燭焚香,邀叔寶諸友八拜為交,拜罷擺酒過來,直飲到五更時候。史大奈也要到帥府回話,白顯道也要相陪。張公謹備六騎馬,帶從者十餘人,齊進幽州投文。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13回 張公謹仗義全朋友 秦叔寶帶罪見姑娘
詞曰:
雲翻雨覆,交情幾動窮途哭。惟有英雄,意氣相孚自不同。
魚書一紙,為人便欲拚生死。拯厄扶危,管鮑清風尚可追。
調寄“減字木蘭花”
交情薄的固多,厚的也不少。薄的人富貴時密如膠漆,患難時卻似搏沙,不肯攏來。若俠士有心人,莫不極力援引,一紙書奉如誥敕;這便是當今陳雷,先時管鮑。順義村到幽州只三十里路,五更起身,平明就到了。公謹在帥府西首安頓行李,一面整飯,就叫手下西轅門外班房中,把二位尉遲老爺請來。這個尉遲,不是那個尉遲恭,乃周相州總管尉遲迥之族侄,兄弟二人,哥哥叫尉遲南,兄弟叫尉遲北,向來與張公謹通家相好,現充羅公標下,有權衡的兩員旗牌官。帥府東轅門外是文官的官廳,西轅門外是武弁的官廳,旗牌聽用等官,只等轅門裡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