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旁立著一個只液化氣瓶。對面牆邊一張床,鋪著兩張薄薄的被子。床下面一大一小兩個旅行箱。牆邊直角處拉著一根尼龍繩,掛著幾件衣褲和一張毛巾。
婉婉在一張紅色塑膠獨凳上小心地坐了下來,拿捏著挎包不知道應該往哪裡放,鬱青坐在床上說:“西安房子緊張得很,好容易找到這個地方暫時落腳。”
婉婉沒有回答。她向外面看,因為她聞到空氣中有一股怪怪的味兒。這排房子差不多十道門,大多是開著的,聽不清的人聲就像浪一樣起起落落,不時有人拉著收破爛的架子車從門口過來或者過去。兩個臉上髒兮兮的七八歲的孩子站在不遠處向這間屋裡看,看到婉婉在望著他們,忽地發出一笑,飛快跑開了。地上到處是包裝箱的殘屑和瓜子殼,還有幾塊西瓜皮,蒼蠅在空中劃出一道道綠線。那氣味一層不變地存在著,找不著它的源頭。
婉婉想起那次鬱青說到的“貧民窟”,這裡就算是貧民窟了吧?婉婉怎麼也行不到在學校裡叱吒風雲的女生的大眾情人,會住在這個地方,看來西安的房子確實緊張。
第六章
“你在北京的時候幹什麼呀?”
“我去北京是一個錯誤的選擇。在一家上市的房地產公司,搞營銷策劃。你知道大中國人情風化展示中心嗎?這個是全國都有名的大工程,投資27個億,從策劃、設計到施工都是這家公司完成的。工程完工了,質檢沒有透過,拖了四個多月,樓體發生了傾斜,在政府的干預下只好設施了爆破,公司就這樣破產了,幾千名員工紛紛自謀出路,我就是這樣來到西安的。”鬱青笑著說。雖然他笑著,但是臉上明顯的沉澱著失落,這連婉婉也看出來了。
“這麼說你是經受了一次挫折?”
“是的,浪費了我三年的時間,要不然,我至少掙了一箇中產階級了。”
“你需要幫助嗎?”
鬱青看著她,半分鐘後笑著說:“畢業三年了,你一點都沒有改變。”
“是嗎?我感覺變的多呢,你說的是哪些方面呀?”彎彎繞有興致地說。
“還是那麼美麗、體貼、善良。”
婉婉等著他往下說,因為這三個詞語代表的意義太泛了,她想知道他的具體評價。但是他就此停住了。婉婉只好笑了笑,低下頭去等他找話題。鬱青總是思維很活躍的,總能找那麼多她喜歡的話題來,他們一會兒就談得很熱烈了。
“前幾天你好像很忙?現在忙過了嗎?”婉婉問。她本來懷疑鬱青生氣了的,但是他這樣熱情的談話,打消了她的懷疑。
他說,的確很忙,“你找我有事嗎?”他問。
“我老公想見你。”
“噢?為什麼?他不是生我的氣吧?”
“生氣?他生什麼氣?”
“我們……”他看了婉婉一眼,停住了,但是婉婉已經明白他想起了他們曾經接吻的事情了。她很難為情,低著頭什麼也不想。
“我真的沒有想到你已經結婚了。”
他又提出了這個問題了,婉婉很詫異。她沒有出聲,卻又很想知道他這樣說的原因。
鬱青輕輕地說:“我一直很喜歡你,我一直想告訴你,但是沒有這個膽量。現在一切都晚了……”他說著低下頭去。
婉婉感到心中升起一股熱流。原來鬱青一直是喜歡她的。對於他的“沒有膽量”這個說法,她太理解了,因為她本人就是沒有膽量的,要不然,也許在學校裡,她就會主動地靠近鬱青了。她以前也不止一次地想向他表白,但是每每生起氣了念頭,就會想到如果被拒絕了會多丟人呀,最終在心的戰抖中否決了自己的想法。
她想勸他幾句話,但是不知道應該怎麼說。事實上她根本就沒有想過遇到這樣的問題應該怎樣對待。
“你過得還不錯吧?”
“噢噢,還可以,噢,是的,”她凌亂地說。
她告辭的時候,鬱青站站了起來,湊近她的臉說:“我可以再吻你一次嗎?”
婉婉低著頭,一會兒又搖搖頭說:“我們都已經走到今天了,過去了的就過去了吧,我……”她把臉扭開了。
他沒有作聲。婉婉抬起頭來,看見了一張悵惘的臉,她同情起他來,幾乎就要改變初衷答應他了。但是她已經決定了,默默地轉過身向外走。
鬱青跟了出來,帶著她在複雜的巷道中穿來穿去,來到了路邊。婉婉坐上了計程車,駛出一段距離,回頭望時,透過玻璃窗還看見鬱青一動不動地望著自己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