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這一仰頭,又是一杯到底。再度落座的時候,她略微暈眩的搖晃了一下,映雪不忍的勸她別再喝,否則真要醉了,她只是捧著燙紅的臉頰直笑。
醉?醉才好呢,就可以醺然忘憂,可以一宿到天明,在夢裡一響貪歡,暫拋人世離愁。
初遇起軒的那一天,她不就是因為酒意的緣故去釋放白狐,才引來他的好奇追蹤嗎?假使她沒有喝下那碗包穀酒,也許就不會有白狐牽媒,也許就不會認識起軒,也許往後的人生就全篇改寫了。
如果現在的她是另一種身分,有另一段經歷,她會更快樂還是更憂愁?樂梅不知道。她只知道,倘若起軒從未出現,那麼她的生命將沒有任何意義。
所以,醉就醉吧,路鄉醉穩宜頻到,此外不堪行!
回到吟風館的時候,樂梅已有點兒歪歪倒倒了,小佩先扶她上床歇著,便忙忙出門去燒水煮茶給她消酒。樂梅本不勝酒力,加上存著解不開的心事,此刻不免醉態可掬。踉踉蹌蹌的,她走到供桌前,對著那一碟碟精緻的菜餚點點頭,再對牌位點點頭。
“起軒,你慢慢用啊,我在這裡陪你吃……”她迷迷糊糊的想了想,又低聲自語:“或許……我應該把它們送去落月軒……”
稍後,樂梅提著食籃,搖搖晃晃的走在通往落月軒的小徑上。
參天的樹林遮蔽了星月,她又忘了提燈,一段路竟越走越長,夜也越來越深。黑暗中,除了她的腳步聲,彷彿還有另一種木頭觸地的橐橐聲隱約相隨,她猜想那是自己的幻覺,並沒大理會,直到身後不遠處傳來“喀啦”一響,似乎有人踩斷了一截枯枝,她才驚疑的回過頭去。
“誰?”
黑暗中,好象有個影子閃過樹林,稍縱即逝。樂梅的一顆心幾乎躍出胸口。
“起軒?是你嗎?”她試探的問,睜大了眼睛向暗處搜尋。
“如果是你,請你出來好嗎?”
等待了片刻,什麼也沒發生。一陣冷風拂過,她不禁機伶伶的打了一個寒戰,七分酒意驟退了五分。
“好吧,也許你不是起軒。”她握緊了籃子,一面倒退,一面戒備的環顧四周。“我……我不管你是誰,但請你別作弄我,好嗎?”樹林的邊緣有一座小小的水池,但樂梅對這兒本來就不熟,且又置身在一片黑暗中,所以渾然不知自己正一步步的退向危機。“我只是想把這籃食物送到落月軒去給我的丈夫,擺在門口就好,不會進去打擾你們的,這……這樣可以嗎?”
話語甫落,一隻夜鳥忽然悽鳴了一聲,自樹梢拍翅飛起﹔樂梅驟不及防,被大大駭了一跳,差點兒就仰後跌落水池,樹林裡及時撲來一個人影,在那一瞬間拉住了她。
也是在那一瞬間,支葉因風搖動,林間篩落的月光照亮了那人的臉,於是,樂梅看清楚了,是那張面具!那張初識起軒時,他所戴的面具!
時光迅速倒退,彷彿又回到了相遇的那一天。多麼熟悉的感覺啊!同樣是在水邊,同樣是他及時拉住了差點兒落水的她……樂梅心顫神馳,恍惚不能言語,好半天才喃喃的喊:“起軒……”
接下來卻是一連串錯亂的情節,和那一天的過程大大走樣。
樂梅還沉浸在往事的追想中,起軒已不得不放開了她的手臂,轉身奔逃而去。他的柺杖比瘸跛的腳步快,橐橐的觸地聲恰似慌急的心跳節奏。在他身後,樂梅喊著,追著,但始終落後他大約十來步的距離。
慌亂中,起軒跌跌撞撞的衝進落月軒虛掩的大門,幾乎才一推上門閂,樂梅就撲在門上了。
“起軒開門!起軒,請你開門啊……”
他頭抵著門背喘氣,失魂落魄的想,不可能的,也怎麼會認出我?不可能的呀……
“為什麼不理我?為什麼要躲著我?”樂梅瘋狂的拍著門。
“出來啊!起軒,求求你出來吧!別用這道禁門拒絕我……”
他的雙手痙攣的抓著門板,無聲的飲泣著。門的那一邊,她的聲音裡也凝聚出洶湧的淚意。
“我知道,人鬼殊途,陰間與陽世各有各的空間,是不可能也不可以交會的,可是你放心不下我,你的魂魄時時縈繞在我身邊,看我為你送食物,你就在冥冥中護送,看我差點兒落水,你就不顧禁忌的現形了。雖然你遮住了面孔,一句話也不對我說,但是你不忍心,所以用咱們初遇時所戴的面具來暗示我,告訴我你是存在的,是不是?是不是?”
他下意識的撫著臉上的面具,恍然大悟的想,原來是這樣!她認的是這個面具,並非認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