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問: ”你和張澎上過床?”
我點頭。
他說: ”我曾經愛著張澎,他卻不要我。我要你陪我上一次床。” 他的笑容太落寞,我居然有點同情他。
什麼怪邏輯!
我差點笑出來。用肉體解救自己的愛人,這麼偉大的情節我也有緣遇到。
”沒問題……。。” 根本不用考慮,我就已經點頭。
不愧是美國人,如此高的辦事效率。
地點從見面的會議室轉到高層的總統套房,”交易”的過程簡直順利到不敢相信。
沒想到我也如此開放。
沒想到我也如此偉大。
為了張澎,我什麼也願意。
威斯在床上是個不錯的情人,我不得不承認。
”你一直閉著眼睛,把我當成張澎。” 穿好衣服,他平靜地指控我。
我閉著眼睛躺在床上: ”張澎比你重。”
”知道張澎為什麼不肯要我嗎?”
要開始講傷心往事了嗎?好人做到底,我只好洗耳恭聽。
他說: ”因為我曾經有很多情人。”
我睜開眼睛看他。
威斯凝視著我的眼睛。
”張澎有潔癖。”
我冷笑; ”是嗎?”
”李穗揚終其一生,只有一個徐陽文。”
寒流驀然從脊樑上竄過,我滿臉笑容失了笑意。
他轉身向房門走去: ”我要去準備手術,放心吧,張澎死不了。”
聽見房門關上的聲音,我忽然又驚又怕。
四周如此安靜,叫人想哭。
我想起威斯……。
他的手撫摸著我;
他的唇親吻著我;
他的眼睛掃過我身體的每一個地方;
他聽見我嬌媚的哭叫;
在我身體的內部…………。
忽然發現自己無法承受,我尖叫一聲,衝進浴室。
水水水!我要水!
把這洗乾淨!
去他的開放!去他的美國觀念!去他的偉大情操!
陳平在浴室裡找到昏倒的我。
他告訴我現在已經是第二天。
他告訴我手術已經做完,張澎還沒有醒。
然後,我發現──────我感冒了。
我趕去醫院看望頭上扎著繃帶的張澎。他的眼睛還是緊緊閉著,想象中激動相逢的場面一點影子也沒有。
接著我去找威斯問罪。
他一派權威地說: ”手術很成功,但他曾經腦部缺氧,能不能醒過來還要看他的意志。” 他惱人地加一句: ”我只答應他不會死,可沒有保證他會醒。”
我連瞪他一眼的力氣都省回,趕到張澎身邊等待他醒來。
等待是痛苦的事。
所以我很痛苦。
你一定要醒。
時間一秒一秒地走,我呆看他的臉。他的臉。安靜得就象會如此一睡不醒。
滴答、滴答
你什麼時候才會張開眼睛?
滴答、滴答
聽說有的人三十年後醒來,發現自己已經與世界脫節。
滴答、滴答
我好想望著你的眼睛,難道你不想嗎?
滴答、滴答
才這麼兩天,我就快要瘋了。
滴答、滴答
我將單人病房中的座鐘重重砸在走廊外。
不要再滴答滴答!
我幾乎已經失望。
我認為張澎再也不會醒,卻咬著牙守在他身邊寸步不離。我甚至連水都不肯喝,以免去洗手間的次數太多。
如果我錯過他睜開眼睛的那一刻,我就從視窗跳下去!
不過一個星期,我就象老了十年。
今天天氣大好,陽光射進來,直照在張澎的臉。
會曬掉皮的。我站起來,拉上窗簾。
是不是從此以後,這樣每日拉著窗簾蒼老?
張澎睜開眼睛的時候,可會看到我滿臉皺紋?
或者……。。我已經埋在黃土中。
他可會象那李穗揚,一天一束菊花放在我的墳頭?
很浪漫的事啊。
我傻笑著拉上窗簾,回頭………。
剎那我象凝結的冰塊一樣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