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都的事,你竟然也知道?那你又知不知道那些被哀家下令處死的人,又在何處?
他們,可有哀家的富貴榮華,權傾天下?”
“阿彌陀佛。時過境遷之後,他們早就轉生去了。算起來,現在也該長成人了!”
“哀家不過用一場殺戮換得秦國二十年安穩,何錯之有?哀家,又何須歉疚?況且他們死,也算死的有價值!”
“事到如今,施主為何仍舊執迷不悟?”了空大師搖頭輕嘆。他幾次三番想要點化太皇太后,奈何她如頑石一般,怎麼點也點不透!
“執迷不悟?國師,執迷不悟的是你吧?是你一直逃避對哀家的感情,從頭至尾不敢逾越半步。在哀家看來,你不敢愛也不敢恨,活在世上,又有什麼趣味?”
“阿彌陀佛!施主想必是誤會了!”
“誤會?當年你護送我們一班秀女入宮,同來十數人,如今只剩下哀家一個,在這墳墓一般的忘憂皇城裡,苟延殘喘。
那時,哀家不過十幾歲年紀。坐在轎輦裡,最愛看你俊朗的背影。”太皇太后目光漸漸迷離,她蒼老的聲音,悠悠訴說著那段不堪回首的青蔥過往。
“進到宮裡,不過年半的光景。哀家便耗盡了一生的心力。
在這座吃人不吐骨頭的忘憂皇城裡,死比活著還讓人嚮往。
哀家在這裡度過了多少個不眠之夜,哀家早就不記得了。
但只要日出東方,哀家就要帶上笑意妍妍的面具,踩在刀尖上走過這一天。
直到,哀家坐上後位,才真正算是鬆了口氣。
國師,有時,哀家恨,恨那既定的身份困住了人的感情。
有時飲宴,哀家甚至連望都不敢望你一眼,生怕別人生疑。不過,幸好你當上了國師,能夠見面的機會也多了。
哀家又怎麼會誤會呢?還記得那次飲宴過後,哀家想要醒醒酒氣,沿著御花園的荷塘散步,猛地發現你就站在對面。
隔了那麼遠,哀家也能看清你眼中的熾烈。
哀家怎麼會看錯?即便看錯,感覺,也不會錯!還有……”
“阿彌陀佛!施主不必多說!一切都只不過是施主的臆想而已,不值一提!”
“臆想?你以為哀家得了失心瘋,天天痴心妄想跟你雙宿雙棲?”太皇太后用力一拍床榻,花白的長髮鬆散下來,落在肩頭。
太皇太后執起長髮一端,泫然欲泣,“這該死的忘憂皇城,竟把哀家變成如此模樣!”
“不,不是忘憂皇城。是施主心中的慾念。”了空大師背過身去,手裡捻著佛珠,沉聲說道,“施主做貴人時想做貴妃,做了貴妃,又想當皇后。終於如願以後,又覬覦皇權。人的慾念總是貪戀著那些自己得不到的東西。等得到了,又祈望更高的目標。
如此反覆,沒有盡頭,永不停歇。
名、利真的有那麼重要嗎?”
“當然重要!哀家沒有皇后這個名頭,就是任人欺凌的小小貴人。哀家若沒有太后這個名,就不會有滔天權勢。同樣,哀家若是沒有太皇太后這個名,又豈會掌管著全天下的生殺大權?國師,你說,不重要嗎?”
了空大師不由得輕笑,“施主在去過酆都之後,仍然覺得這些虛妄之物才是實實在在攥在手心裡的嗎?”
“當然!國師別忘了,哀家可是不信鬼神的!”
“哪怕施主親身去過,也不信?”
“自然不信。那隻不過是場噩夢罷了!”
“即便酆都大帝一語道出你的前世,你也不信?”
“哈哈哈!他竟說哀家是木棉轉世!想想都好笑!”
“如果是夢,貧僧又如何知曉?”
“你?你自詡得道高僧,知道又有什麼出奇!”
“施主,貧僧一次次現身點化,是因你我二人的夙世因緣。今次,已是第三次了。也是最後一次。
貧僧想再問施主一句,施主可曾有過歉疚,哪怕半分也好。”
太皇太后攏攏散亂的頭髮,正色答道,“哀家從未後悔踏著那些食古不化的廢人的性命,坐到今天的高位。也從未後悔過囚禁自己的親生骨肉。
若再過幾年,不歸像他那個不中用的父皇,哀家,不會囚禁他,哀家會給他個痛快,讓他再沒牽掛!”
了空大師木然點頭,“很好!施主自己選擇了未來的路!一條不、歸、路!任不歸的名字,暗含著的,正是施主的宿命。
一切的一切,都是安排好了的。貧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