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越到這個時代,到今不過短短近一個半月,眼見乳孃她老得飛快,步子日漸略微蹣跚,似乎時間將力量一下子從她身體中抽去,由一個精明能幹的母親,變成一個衰老的母親。
她是撐得太久,太久,透支了太久太久罷?
海珠累,王嬤嬤何嘗不累?撐住自己,海珠倒下之時,才有個人能夠扶住她……
木筠嘆息,想到自己明明只是二出頭,卻莫名其妙的成了“年近三十”的中年婦女,不知幾年之後,像王乳母這樣突然老去的人物,便是她。
可是她才二十二歲,今年三月,卻要依照海珠的生日,進入二十八。
連二十七歲都享受不了幾天了。
說起來跟二十八歲差六歲而已,然而六年何其珍貴,將會發生多少美妙的事?她還有那麼多沒有經歷過的,竟然就這麼結束了,甚至沒有給她考慮的機會——一時無法接受,有些想不太開,竟也覺無所適從起來。
“木筠姐,今兒廚房做了紅豆湯,要不要我替您盛一碗來?”蘇珍見她又裹著毯子臥在貴妃椅上在孵蛋,探身問道,怕她聽不見,離得近了些。
“不要了!”露在探子外的手背,感受到蘇珍下垂的髮絲的觸及,俯臥的身軀頓時一僵,頭更深的埋進毯子裡。
蘇珍皺了皺眉,輕輕拉扯裹得緊緊的毯子,道:“可是你從早晨到現在都沒吃東西呢……”
“我不想吃!”
好言相勸:“木筠姐……人是鐵飯是鋼……”
“……我吃不下……”
“天氣寒冷,人多是有食慾,你怎麼會吃不下?大夫說了,要保暖多吃暖身補血的東西,你倒好,什麼都不吃,這怎麼行呢?”蘇珍有些不高興了,話也多說了幾句。
“你別管我……”毯子裡的人悶聲悶氣,就是不肯出來。
想了一想,蘇珍揚起嘴角,故意隔著探子,貼在她耳邊位置道:“昨兒針房把你畫得那些衣樣都做出來了,剛剛才送來,你要不要看?不要的話我就退回去了——”
毯子猛扯開,探出一顆亂蓬蓬的腦袋,忙不迭的連聲道:“要!要!”
這個是她嘔心瀝血的成果,怎麼不要看?
畫畫她在行,只是幾套服裝設計稿,難不倒她,但是因為是要穿在蘇珍身上,她還是花了不少心思。
比如這套,月白色長袍冬衣,還有那套湖米色秋裝,還有後頭那套本白春服,外加玉白色夏衫,還有……
沒錯,全都是白色,因為蘇珍說:“我不想穿別的顏色,而且我也不想都是裙子——”
大盛朝的服裝,類似滿族服裝,但是更飄逸,下裝有些漢服的影子,男女差別不大。男裝較女裝相比,袖口略小,底下袍筒相對直,兩邊開口,領口就多了,各式各樣。
因為蘇珍的長相和身高,還有身份限制——她是貼身丫頭,按說只能穿粉紅色,王妃開口,自然可以給個面子,但是要從粉紅跳到顏色不禁,那是不可能的,所以只能繼續穿白色,式樣也不得相差太多,以袍子為主,方便做事,唯有料子可以稍稍放寬。
好在蘇珍本就喜歡白色,並且希望不是過於女氣的款式,所以也不算為難,下筆如有神,本只想畫一張,沒想到一下筆便受不住,畫了幾十套,四季都包括在內,哪一張都捨不得丟,乾脆都做了,把蘇珍的衣服全換了。
這回木筠也算是動了點小心眼:白也分很多種,沒人規定說一定要漂白,或者沙白,所以她挑選了不同顏色的布料,在一間衣服上可以互相搭配幾種白色,有主有次,看上去不那麼單調。
而且說穿白色,又沒說系也要系白色,於是腰帶上的花色變成了亮點。
“這件冬袍子真是漂亮,手工好細……這裡要修短一些……這裡底下加長才行。”
蘇珍一套一套的試,木筠一套一套的仔細看,不時發出讚美,或者修改的意見。
好容易春夏秋冬幾十套衣服都試完了,屏風內外走進走出,穿穿脫脫,蘇珍累得快虛脫,微喘道:“都看仔細了吧?”
木筠點點頭,看她穿著那件木筠最最中意的月白色長袍冬衣,領口袖口繡淺銀色斜織紋,腰間繫條淺粉底淡綠蝶紋腰帶,左右三道帶玉墜兒的銀絲流蘇,長長几乎垂至地下,走起路來跟著衣袍的皺褶,前後搖擺。
蘇珍又抬手,間或轉身,試衣服是否方便活動,腰身一扭,那流蘇更是擺得嫵媚非常。
木筠幾乎要看痴,喃喃道:“若是往後相親,定要挑冬日,穿這件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