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道,他伺候了林樓和他母親兩代人近幾十年的光景,對白化病可以說是再清楚不過了,“用醫生的話來說,白化病就是由於酪氨酸酶缺乏或功能減退引起的一種面板及附屬器官黑色素缺乏或合成障礙所導致的遺傳性白斑病。患病者視網膜無色素,虹膜和瞳孔呈現淡粉色,怕光。面板、眉毛、頭髮及其他體毛都呈白色或黃白色。(以上引自度娘),簡單來說就是您和夫人的外表這樣,白頭髮白眼睛,有可能會怕一點光,但在其他方面您和正常人是一模一樣的,您不比他們壽命短,不比他們體格弱,更不必他們智商低,只是外表不太一樣……”
管家陳叔越說越激動,他想和林樓說這話已經很多年了,這也是林樓早逝的母親想告訴林樓的,你與別人一樣,甚至比他們更出色,根本沒什麼好怕好自卑的。
林樓對這一席話卻沒什麼觸動,因為從小到大他不知道從爺爺奶奶那裡聽說了多少遍這些類似的話,早已經習以為常,他也從來沒有因為自己有別於常人的長相而產生過什麼自卑的心理,他只是……“你知道它在我看來是什麼嗎?”
陳叔回答不上來,只能安靜的等待林樓的答案。
林樓卻最終也沒有給出答案,因為他不知道該如何說。
白化病一般不是家族遺傳就是近親結婚的結果,換句話說就是,它是別人傳給林樓的,如果林樓結婚,他也會就這樣傳給他的孩子,孩子還有孩子,子子孫孫無窮匱也。哪怕大部分不會發病,只一個就夠受的了,好比他自己就是個很好的例子。
他可以不在乎白化病從小到大帶給他的來自別人的異樣眼光,他又如何能保證他的兒子會不在乎?他的孫子不在乎?
林樓不能說他父母太自私,為了自己的愛情,明知道他們結合後的孩子肯定會有白化病,卻完全不顧也許林樓會在乎世人的眼光堅持把他生到了這個世界。畢竟他們給了他一條命,子不言父母之過,所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好歹不給他的孩子徒增這樣的煩惱。
不用煩惱為什麼從小到大就自己與別人不一樣。
也不用煩惱為什麼身邊的人不是拿他當脆弱的瓷器,就是看他如怪物,不只是言語會傷人,好奇的眼神也會。
最不用煩惱的是當看到喜歡的女孩時,會猶豫自己和她在一起會不會害了她。
林樓身邊所有的人都告訴他,你與別人是一樣的,沒什麼不同,你能跑能跳,會長命百歲。但若他真的與旁人一樣,又何須別人來反覆告訴他這些根本不需要說的話?
因為……
……日曬後容易出現各種光感性皮炎甚至是併發細胞癌;視力只是常人的十分之一,眼睛會畏光、流淚,眼球震顫甚至是散光;最可怕的是還有可能在體力或者智商上發育較差等等等,這些種種都是白化病有可能遇到的事情。
林樓從小到大不知道看了這些內容多少遍。他比較幸運,小時候基本真的和正常孩子一樣,長大了才漸漸有了畏光的毛病,卻也不見再有其他上述的問題。
但他又怎麼敢保證他的孩子還能像他這麼幸運?他怎麼敢對他愛的人保證,他們的孩子一定是好的?!
所以,如果不能保證這些的話,他寧可不要愛人,也不要孩子!
也許這樣才是真正的自私,剝奪了一個孩子誕生的可能,但這也是林樓從小琢磨到大的減輕傷害最好的辦法。
林樓的母親早逝,沒人能說得清這和她的白化病有沒有關係,她小時候也和林樓一樣,除了體表體徵以外與正常孩子無異,但等漸漸長大了,各式各樣的毛病就接踵而至,特別是在生了林樓之後,更是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憔悴了下去。林樓的父親深愛林樓的母親,到最後卻也只得到了一捧黃土,和一個與妻子一樣是白化病的獨子。
林樓算過一筆賬,在他母親早逝的這件事裡,痛苦的是兩個家庭,他的母親,他的父親,他的祖父祖母、外祖父外祖母,以及他自己。而如果他不結婚呢?那便只剩下了他自己。
沒有一條路可以讓所有人幸福,所以他只能選擇讓最多的人幸福的那條路。
如果,他是說如果,如果他愛霍以瑾,霍以瑾也愛他,那麼他大概也會和他的父母那樣,為了愛情奮力一搏。他不會替霍以瑾決定她能不能愛什麼人,又或者是該不該愛什麼人。但……林樓笑著想,幸運的是她不愛他。
所以也就沒有如果了。
現實是在等了這麼多年後,他終於和霍以瑾成為了很要好的朋友,而霍以瑾也找到了她的良人,能永遠笑的那麼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