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樣揶揄的話語,杭文治心中憤恨交加。不過白天杜明強已反覆叮囑過他,回監室之後一定要剋制忍耐,否則吃虧的終究還是自己。所以他只是咬著嘴唇回視著對方,並不言語。
因為丟了眼鏡,杭文治現在看東西的時候不得不把眼睛眯成一條縫,目光也因此顯得朦朧而迷離。小順看著他這副模樣,便壞笑著譏諷道:“嘿,眼鏡蛇變成瞎家雀了。”
“這小子梗是梗點,嘴門子把得倒還嚴實。”阿山算是幫杭文治說了句好話。
平哥也點點頭,抬手衝著杭文治指點著說道:“算你小子聰明。你知道不?這號子裡頭最大的忌諱就是在管教面前告密!你如果敢瞎說,那兄弟們吃的苦以後都得加倍算在你頭上!”這番話透著狠勁,明面上是在誇對方,實地裡卻是不折不扣的恐嚇和威脅。
杭文治愣了片刻,像是要找些詞兒回敬對方,但終究還是什麼也沒有說。然後他坐到了自己的床鋪上,仰起頭看著天花板,茫然不知在想些什麼。
或許是張海峰之前的警告起了效果,平哥等人倒也沒有繼續為難他,他們湊在一塊玩了會牌,等到熄燈之後便各自洗漱睡了。
這一夜無話,到了次日早晨六點,監舍裡的燈亮了起來,同時鈴聲大作。各監舍的犯人們從夢中被喚醒,一邊抱怨著還沒睡夠,一邊爭先恐後地起床往衛生間趕去。424監室裡要數小順的動作最為麻利,他第一個跳下床幫平哥打好了洗漱用水,又擠好牙膏送到了對方床前,然後自己排在黑子和阿山身後等著洗漱。杭文治不願和那幾個傢伙湊在一塊,就在床上多呆了一會。和他同樣不著急的還有杜明強,不過後者主要的目的是想多睡一會,監區內已經喧囂一片了,他卻還在悠然自得地打著呼嚕。
大概二十分鐘後,有管教人員來到監區,挨個監室地開啟牢門,同時拿著犯人名單點名核查人數。杜明強這才下了床,和杭文治一起擠在水池邊草草地洗了兩把。
今天是工作日,整個監區四百多號重刑犯在點名之後全都來到樓下大廳集合。到了六點三十分,六個管教人員押送著這些犯人來到監區食堂集體用餐。
早餐的時間很短暫,六點五十分,犯人們離開食堂,被監送到不遠處的一幢兩層小樓,這裡就是四中隊的工作區了,犯人們每週有五天的時間要在這幢小樓內進行勞動改造。
四百多號人被分到了六個大廠房中,每人一個小桌作為工作臺,七點鐘的時候,一天的勞作正式開始。
昨天在醫院休息的時候,杭文治已經聽杜明強介紹了有關勞動改造的相關情況:
同一個廠房的勞作人員被編為同一個班組,配備一個管教監督勞作。同時還會有一個犯人作為班長協助管教的工作,這個“美差”通常都是由通了門路的關係戶霸佔著。在班組之下,又按照宿舍關係分成若干個小隊,每天的勞動任務被平均分配到各個小隊的頭上。而在同一個小隊中,勞動任務再細化到個人的配額時,則完全是由“小隊長”來說了算。
杭文治所在班組的帶班管教姓黃,是個五十歲左右的瘦幹男子,平時不愛說話,一般不會主動給犯人找茬,但據說一旦脾氣上來了也非同小可。協管“班長”是個經濟犯,以前據說某個銀行的小領導,四十多歲,長得白白胖胖的,其他犯人給他起了個外號叫做“大饅頭”。仗著自己在外面有點門子,加上以前當領導當慣了,大饅頭還真把自己這個“班長”當盤菜,動不動對別人吆五喝六的。不過大家都不太看不起他,若不是礙著管教的面子,他這隻“饅頭”恐怕要三天兩頭就被揍得發酵一回。
在犯人中真正有實權有地位的還是各個宿舍的“小隊長”,那些人一個個都是能服眾的“大哥”級狠角色。杭文治原本猜想四二四監舍的隊長一定是平哥了,可到了勞動現場之後卻發現事實並非如此。
“杜明強,這個新收就交給你帶著吧,今天你們倆的任務是兩百個,有問題嗎?”待眾人坐定之後,站出來發號施令的人是黑子。他的語氣硬邦邦的,根本沒留出任何討價還價的餘地。
杜明強無奈地苦笑著,應了聲:“沒問題。”杭文治則是一副釋然的表情,能和杜明強分在一組,對他來說應該是非常理想的結果了。
黑子又繼續分派道:“小順,你年輕,手腳麻利,也拿一百的任務吧,阿山,你八十個,剩下的我和平哥分著。”
小順利落地“哎”了一聲,好像很積極的樣子。阿山則什麼也沒說,只管自己一個人忙活去了。
“趕緊動手吧。”杜明強拉了把懵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