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做好,養了這麼個逆子,給黨和政府添麻煩。 1980年秋,我考進了黑龍江最著名的高中——哈三中,劉二則進了黑龍江最著名的監獄——哈三監。我想起劉二教我的一首監獄歌:“烏雲籠罩著哈三監,這裡的生活不一般。大碴(cha)子粥啊倭瓜頭,吃得我們好胃酸。”我把它改成了:“陽光照耀著哈三中,這裡的生活不虛空,數理化啊德智體,樂得我們好用功。”後來我家搬了家,就再沒見過劉二。 老劉家的女兒叫樹枝,是劉傑、劉波的姐姐,我叫她樹枝姐或大姐。矮墩墩,黑乎乎的,挺老實,沒什麼特別之處。比她爸厲害,比她媽懦弱,比大小子靈,比劉二傻。但老實人也有出名的時候。她長大後當了一個飯店的服務員,竟然貪汙了240塊錢,受到單位的公開批鬥。因此她得了一個外號,叫“二百四”。但她依然活得很踏實,別人罵她“二百四”時,她回答道:“不要臉!”這句回答真是莫名其妙,不知是說“貪汙240塊錢的人不要臉”,還是“罵人家貪汙240塊錢的人不要臉”。有的壞小子存心戲弄她,喊一句“二百四”,她就答一句“不要臉”,對方喊得快,她也答得快,聽上去“二百四,不要臉,二百四,不要臉”,好似運動場上的加油聲一般。她從來都沒有悟出其中的語言陷阱,所以永不氣餒。時間長了,對方反而覺得沒趣。我們經常覺得“對牛彈琴”這個成語是諷刺牛的,其實該諷刺的是彈琴者,牛自有牛的精神世界,安知彈琴之際,牛不在心裡美美地竊笑呢? 老劉家的第三個特點是不講衛生。老劉婆子身為組長,經常號召居民“大搞愛國衛生運動”,也會背“講究衛生,減少疾病,提高人民健康水平”的語錄。但他們家的衛生都是表面的。乾淨的被子底下全是髒衣服,乾淨的鍋蓋下面全是沒洗的碗筷。米不淘就煮,菜不洗就切,生冷不忌,到處蠅歌蚊舞。我爸雖然粗魯,但在人民軍隊裡養成了講究衛生的好習慣,常說他們家這樣吃非吃出病來不可。我說“老頭皮”他們家不也這麼吃嗎?我爸說,“老頭皮”他們家是乾重體力活的,好比老虎和熊瞎子,什麼都能消化,老劉家是不幹活,又不念書,一窩病秧子,再不講究點衛生,那不是作死嗎? 老劉家還抽菸,兩個大人,加上個劉二,抽得煙霧從門窗直往外冒。我爸說:“這家人可真傻,有那個錢,還不如買酒喝呢,抽菸,可真傻!” 我從小就覺得老劉婆子一身都是病,可她總是精神抖擻的,即使猛烈咳嗽時也不顯得沮喪。她永遠在忙碌著,上班,購物,做飯,開會,發言,宣傳,串門,收錢,抽菸,打牌,吵架,道歉……然而有一天,她去參加二單元的一家婚禮,酒席上還談笑風生的,給新郎新娘講了不少革命道理,出來走到我們單元門口,一跤摔倒,抬回家就死了。她的生命已經耗盡了,死時還不到50歲。 老劉婆子死後,老劉頭表面很沉著,照常下臭棋,幹傻活。別人也開導他說,這回沒人管你了,你自由自在歡度晚年吧。但他衰老得很快,好像有小鬼勾魂似的。有一天他說:“我就是捨不得大傻子啊。要沒大傻子,我早讓劉二氣死了。”我上北大後的一個暑假,聽說大傻子劉傑死了。再一個暑假,聽說老劉頭死了。樹枝出了嫁,劉二在哈三監刑滿出來,但不久又進去了。此後我每獲得一個學位,就得知劉二又進去一回。我每次去訪問老鄰居時,都盼望能見到劉二,但他彷彿成心拒絕我走進他的世界,每次都在我回去前夕,被判刑或是加刑。 20世紀90年代中葉,我回哈爾濱參加妹妹的婚禮,聽說劉二惹惱了一個流氓,那個流氓來找他說理,只打了他一拳,劉二倒地就死了。才30歲出頭,不知為什麼身體這麼弱,我一直以為早夭的都是知識分子呢。 老劉家已經徹底不存在了。樹枝姐不知住在哪裡,但她的孩子已不是老劉家的後代了。老劉家的死者不論善惡好壞,都已經遠遠地飄逝。我想他們死了也未必是悲痛的事,他們都完成了自己的人生。他們恐怕不喜歡融入今天這個世界。我讀了很多書,走了很多路,但在今天的世界裡,我仍然經常感到迷茫,感到自己很傻。我想起那個大雪紛飛的日子,想起那句:“唉,我要是不傻,多好啊!” 祝劉大爺、劉娘、劉大哥、劉二哥,安息! (本文特為白領刊物而作,希望翻身能夠不忘本焉。)  
快開門
喂,是X大嗎?我找老K呀…… 哎喲老K,我是小D呀。哥們兒有一事相求,老同學可務必得幫忙噢。我們校成立起一個“改革資訊托拉斯”,鄙人有幸被任命為外交大臣。 ……什麼?啊,那可不敢當!我聽說貴校的改革碩果累累呀,今兒個就是要向你取點兒經,談一談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