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紙……三毛錢一斤。”
桔年說完,發現韓述終於在她身邊消失了。
韓述用腳把腳踏車停在了人行道旁。
“無聊!謝桔年,我從來沒見過你這樣的無聊分子!”
寒假剛放了一個星期,就迎來了春節。春節當然是要走親戚的,於是,搬回來跟爸媽一起生活後,桔年第一次跟隨大人一起到姑媽家拜年。
爸媽照例是要桔年對姑媽姑丈那幾年的照顧表示“終身不忘”的感激,不過他們也沒指望桔年說什麼動聽的話,大多數時候,桔年只需附和就好。終於等到姑媽說,難得過節,人手又齊,不如幾個大人一起“摸兩圈”,桔年坐在旁邊看了一會電視,弟弟睡著了,被放進了小房間的床上,她見沒有人注意到自己,就偷偷地溜了出去,熟門熟路地往巫雨家鑽。
巫雨家沒有什麼特別近的親戚,按照巫雨的話說,就算是親戚,對於他們家這種情況都會退避三舍,所以,儘管是年初二,也不用擔心他去走親戚不在家。
敲了很久的門,巫雨的奶奶顫顫巍巍地來開門,她老了,身體和腦子都已經一塌糊塗,看見桔年,似乎認得出,又似乎認不出。桔年攙著她往屋子裡走,費了好大功夫才知道,原來巫雨不在家。
桔年摸出了早上藏在衣服口袋裡的一顆糖遞給奶奶,七十多歲的老人,牙都快掉光了,含著糖高興得跟個孩子似的。桔年跟老人說了一會的話,反正也是各說各的,彼此都聽不懂對方的意思,就瞎扯罷了,後來,老人的注意力轉移到了家裡那臺十四寸的黑白電視上。
桔年走出去,站在巫雨家的小院子裡,如果有人不相信這個城市裡還有被節日的氛圍所遺忘的角落,那來這裡看看就是了,可是她看著院子裡長得歪歪斜斜的盆栽和只活了一棵的枇杷樹,忽然又希望永遠沒有人打擾這個角落。
隆冬季節,南方是沒有雪的,只有纏人的陰雨,手腳是鈍鈍的,用力吸一口氣,咽喉和心肺裡都有種冷冷的辛辣感覺,頓時無比清明,桔年喜歡這樣的冬天。她等了一個多小時,巫雨沒有回來,可她也不是很著急,與其回去看大人們搓麻將,她更喜歡搬張矮凳坐在門口看著巫雨的院子,還有桔年的枇杷樹。等待也分很多種,這一種讓人甘之如飴。
外面應該很熱鬧,不時有笑聲和炮竹聲傳過來,遠遠地,和著屋子裡老人沙沙的電視聲,有種模糊而雋永的意味,就好像舊唱機裡的音樂聲一樣。枇杷樹的葉子掉了一片,落在泥地上,是細微的“啪”的一聲。就在這時,桔年聽到了巫雨的腳步聲。
她笑著為他開啟院門。
外面站著的不止是巫雨,還有幾個穿得奇奇怪怪的男孩子,有些跟巫雨看上去同齡,有一兩個大一些,手上不是拿著那種巨響的雷管,就是夾著香菸。
桔年沒有料到有別人,不知所措地站在那裡,手還扶在門邊的牆上。
“嘿嘿,巫雨,你家裡還藏著女孩子。”有人反映了過來,推著巫雨嘻嘻哈哈地笑,另外好幾雙眼睛都毫不掩飾地往桔年身上招呼。巫雨往前一步,轉過身,背對著桔年,正好擋住了她。
“說什麼呢,這是我們家親戚。”他笑著說。
“那我們也到你家走走親戚,串串門?”
“改天吧。我家來人了,那下回再去找你們。”巫雨當著幾個人的面關上了小院門,等待那些說話的聲音漸遠,才和桔年一起走回了屋內。
進門之前,桔年才留意到巫雨右手上竟然也有一支菸,點燃的,有淡淡的煙氣縷縷上浮。
桔年看了巫雨好一陣,又看著他手裡的煙。巫雨沒有動,她也不說什麼,只是探身過去把整支菸從他手上摘了下來,坐在之前的小凳子上,默默把那點火光在泥地裡按熄。
巫雨好像笑了一聲,就地坐在木頭的門檻上。
“來了多久了。”
“沒有多久。”
他們過去朝夕相處的時候,也並不是話說個沒完,經常是兩個人安靜地坐著,各自做著或是想著自己的事。親暱而默契的靜默其實是世界上最讓人愉悅的東西,可是,這一次,桔年的沉默是不安的。
過了一會,她對巫雨說:“以後每個週末我們都去打球吧,我知道有一個球館,單場租金很便宜的。只要沒有什麼特殊的事,只要沒說不來,就不見不散好嗎?”
巫雨答應了她。
桔年的初衷非常簡單,她希望多看見巫雨,不願他跟那些奇奇怪怪的人混在一起,巫雨是站在邊緣的好人,她不願意有人推他一把。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