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感知到的一切都陌生。
她知道不能再盲目地往前走了,按照姑媽陪她上學時的路程,她現在早該到家。姑媽和姑丈也許在等她吃飯,她剛住到別人的家,不能一開始就給人家增添那麼多的擔心和煩惱。
桔年很後悔,一開始覺得方向模糊的時候,她前面後面都還有幾個同校的孩子,雖說都不認識,還是可以問一問的,她不該這麼面薄。現在好了,大家都回家了,如黃昏時飛鳥返巢,只剩下她。
正不知如何是好,風把前方草叢吹低了一些,露出了一個人的脊背,穿著白色的衣服,蹲著的姿勢,靜靜地,不出聲,也不動,不知道在幹什麼。
桔年環顧四周,再沒有別的人影了,她不想一直迷路到天黑,於是壯著膽子走上前兩步。
“你……你好。”
那個人沒有動靜,埋伏在草叢裡一動不動。
書裡看到的關於路邊棄屍的情節忽然就在桔年腦海裡生根發芽,小孩子看太多雜書,果然就不是件好事。這人蹲在那應該不止一小會的時間了,他該不會死了吧?桔年心裡偷偷想。
至今桔年也不知道,當時十歲的自己面對一個疑似“死屍”的背影,怎麼就沒有選擇撒腿狂奔,而是驚慌地走到那人身後,怯怯地,抖抖地伸出一根手指,在那人的背上戳了一下。
手指第一次觸到那人的背時,那人動了動肩膀,可是當桔年第二次加大力道戳過去的時候,那人像被火燒著屁股的猴子一樣,猛地從草叢裡一躍而起。
這個動作太過突然,桔年嚇了一跳,連驚叫都啞在喉嚨裡。那人受的驚看上去不比她少,退後一步,驚魂未定地拍著胸口。
“大白天的幹嘛出來嚇人?”
“我以為你死了。對,對不起啊。”話出了口,桔年才意識到自己大概是失言了,別人好端端的,怎麼就咒他死了呢。
她等著那人回她一句,“你才死了呢。”誰知道那人愣了一下,垂下拍著胸口的手,就這麼笑了起來。
現在桔年看清楚了,這個被她誤以為是草叢中的“死人”不過是一個跟她差不多大的小毛孩,那身白色的衣服不是臺園小學的校服又是什麼。奇怪的是,男孩瘦瘦的,卻頂著一個大光頭,整個腦勺光可鑑人,襯著寬大的校服,活脫脫像個從寺廟裡跑出來化緣的小和尚。
一個潛伏在草叢裡的小和尚。
不知怎麼地,桔年也覺得又幾分滑稽,傻傻地就跟著男孩一起笑了起來。
“我死了你還戳我?”
男孩並不比桔年高多少,瘋長的野草都漫過了他的頭頂,有兩根狹長的草葉還橫在他的臉頰邊,尾部翠綠,葉梢帶一點兒枯黃。大概是草掃在臉上癢,他伸手揮開那幾片惱人的葉子。他是個佛前青燈一樣乾淨明亮的小和尚。
“我想向你問路,叫了你一聲,你沒反應。”桔年止住了笑,略帶不好意思地說。她三年級了,這個年紀的孩子已經知道男孩和女孩是有分別的,更何況是個陌生人。
“你現在說話就蚊子哼哼似的,誰聽得見啊,冷不丁戳我一下,差點沒把我的魂嚇出來。問路,你想去哪?看你面生,家不住這附近吧。”
看他的模樣,儼然地頭蛇。
桔年沒有說太多,只是問:“同學,你知道謝茂娟家往哪走嗎?”
“謝茂娟?”男孩重複了一遍,好像在消化這個名字。
“對,她是我姑姑,我姑丈姓劉。你知道他們家住哪嗎?”桔年開始有些失望了。這些年她去姑姑家的次數並不多,也不知道怎麼描繪那房子的特徵。這一片的面積並不小,看他皺眉的樣子,未必知道。
“哦,水果劉啊,我知道。”男孩忽然笑得燦爛,轉身給她指了個方向。“喏,你往那片甘蔗地的方向走,穿過它,這樣走會近一些,然後你會看到一棵特別高的水杉樹,知道什麼是水杉吧,朝樹的左邊拐個歪,一直走,很快就到水果劉的家了。”
桔年朝他手指的方位看過去,只見一片看不到頭的甘蔗地。
“怎麼,你要從大路走?你現在都走偏了,再走大路估計回到家天都黑了。你不相信我嗎?”
“小和尚”歪著腦袋,一臉的認真。
“啊?我信。”
為了證明自己的信任,桔年果然朝甘蔗林的方向走去了,走了五步,她就猶豫了五次,最後還是決定回頭問了一句。
“你剛才蹲著幹什麼呢?”
“地上有個螞蟻窩。快走吧,要不你姑姑該著急了,記得啊,樹的左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