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到了屋外。
聽著水房裡嘩嘩作響,心頭隱隱不耐,想要走到窗外咳嗽一聲,提醒秦挽月時辰將至。
到了近處,聽見她正對丫鬟說:“讓你們學一學,替我分擔些,我一個人太累了。”
“姑娘,使不得。”丫鬟沉聲說。
“這有什麼,素問使得,你們兩個如何就使不得?”
少歌緊皺著眉。久聞這些名門嫡婦為了籠絡丈夫的心,不惜把美人送上他的床。男權當道,只因契合了男子的利益,如此無恥行徑,竟被冠以“大度”、“賢德”之名,大肆褒揚。可見世人眼中,“利弊”遠大於“是非”。
又想,這秦挽月容色傾城,身懷高絕醫術,竟然也不能免俗,而她的夫君沈辰雖作得一手好文章,氣質卻輕浮浪蕩,可知私下定然混亂不堪。果然以皮相、技藝識人,都會有失偏頗。
想到此處,胸中又刺痛起來,那個姿色平平,身無所長的,世間最耀眼的女子,她在哪裡?她…還好嗎?
正失神,見秦挽月開了門,甩著手上的水滴走出來。
見到他,也是一怔。
“秦娘子是否還要再見見別人?”
“走吧。”她垂下眼皮,越過他走向院外。
馬車寬敞舒適。出了城,挽月想起往事,不勝唏噓。倚窗閒望,見他騎在馬上,走在車子側前方。看著他挺拔如松的背影和一小面側臉,一時竟有些痴。原來他騎馬…是這樣的。清冷的、孤傲的。那個愛笑的少歌去了哪裡?他…已經不屬於她了。
挽月心中刺痛,重重放回了簾子。
走了幾日,林少歌縱然是冷靜內斂的性子,也有些忍無可忍。
秦挽月總是偷偷盯住他看。雖然他每次將冷冷的目光投向她時,她已轉向了別處,但像他這樣常年在修羅場上打滾的人,哪個後背沒長几隻眼?
這也罷了!兩日三日間,她總有不舒服的時候,受不得顛簸。
父親正在毒魔的掌心掙扎,小二不知身在何方,他的時間怎能被白白浪費?
偏偏有求於她,說不得,罵不得。李青今日已勸了她三次,依舊不答應動身。
少歌強壓了怒火,立到她身旁:“說罷,如何才肯上路?”
她蹲在路旁,仰起頭看看他,站了起來,微微有些氣喘:“怎麼樣都行?”
“……”他不答,只冷冷看她。
她迎著他雙眸中的寒霜,笑道:“只要你和我同坐馬車。”
他微微眯起眼,居高臨下睥睨著她,一身殺伐戾氣盡數釋放,輕輕扯起一邊唇角:“你確定?”
威壓有如實質,冰冰冷冷,周遭的空氣中彷彿凝起無數冰霜,吸進肺裡刀割一樣。附近的侍衛噤若寒蟬。
只有她無知無畏,迎著他雙目:“確定。”
他微微受挫,心說,果然如同小二所言,世人多數愚昧冥頑,對著他們,有如對牛彈琴!
挽月跟在他身後上了馬車,心內百感交集。他,果然是有殺氣的。既然不屬於自己,不如干脆將他得罪到底,斷絕了所有念想。
可是…真的好委屈。他既然有心愛的妻子,為什麼還要把自己一顆心摘了去?或者從一開始,他就是有預謀的。小二?以後是不是還有小三?小四?
她忍不住幽幽看了他一眼。他絲毫沒有侷促,懶懶地靠著椅背,一條腿甚至放到了她這半邊車廂來。他不在意,根本不在意。絕代佳人在身旁,於他而言,就像一隻花瓶、一束假花,只是放在旁邊而已。
這樣的他,如何不是良人?可是,他若是對妻子一心一意,桃花谷裡又算什麼?
到了歧地,是不是就會見到他的世子妃?他對著她,是不是就會那樣笑?他一笑,連星辰都黯然失色。
“少歌……”情難自禁,挽月喃喃念出了聲。話一離口,急急咬住下唇,心知不妙。
他倏地笑了。
假笑,也很好看。
“難為沈狀元作得一手好詩。不論誰家娶到秦娘子,也會得‘滿園春色關不住,一枝紅杏出牆來’此等佳句罷!”
挽月心一橫,無視他的譏諷:“你在意我和沈辰成了親嗎?”這一句,在桃花谷本就要問的。
“不在意。”他笑著,語氣淡漠至極。
她嘆,問了也白問。
“其實我和他並沒有……”垂死掙扎。
“我說了,不在意。”
挽月側向一旁,伏在車窗邊上。
餘毒發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