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她看向身旁的林少歌。
他不知從哪裡取出了五面小旗握在手中,雙目微微眯起,嘴唇輕輕抿著,看起來肅穆、堅毅。
第269章 攻城(一)
一場夜雨,場面上是泥濘而乾淨的。
泥濘和乾淨並不矛盾。如果地面不是泥濘的話,這樣多的人馬踏過,一定是飛塵瀰漫,難以視物。
因著這場雨,視野顯得特別清爽。
此時雨已停了,空氣中密佈著泥土的氣味。西邊一整面樹林被伐得乾乾淨淨,西風起時,木屑的清香混和金屬的鏽味,衝撞在挽月鼻尖。
對方已擺出了陣仗。兩個三千人的黑色圓陣,塞滿了城牆外那一大片荒蕪的冬田,另外三個圓陣鬆鬆在墜在後頭,佔據了那一片被龍爺的火油燒出的焦土。就像幾個鋼鐵齒輪,轉動時,那些巨型的攻城器械由後往前運送上來,遠遠地看去,挽月產生了錯覺那並不是軍隊,而是一臺精密的鋼鐵機器。
血肉之軀如何能擋!?
最前方的敵軍已經站在了城牆下,從挽月站立的地方看去,視野被城牆擋住一部分,只能依據那圓陣的“缺口”來判斷,被城牆擋住的約有兩百來人。雲梯和攻城車穩定快速地穿過敵方的軍陣,來到了城牆下方。
挽月發現自己藏在袖中的雙手在顫抖。
她忍不住看了看林少歌。
見他左手握著四色旗,右手擎起一面紅色旗,斜斜伸出哨塔外,被風吹得獵獵作響。
他的手極穩,一絲絲隱約的顫動也沒有。
……
時項站在城牆旁邊的高塔上,看著距離自己不足二十丈的敵軍,說不緊張是騙人的。
他戴著一面造型古怪的面具,身上套著全副鐵甲,以防被弓箭射倒。
眼見著敵人搭起雲梯,準備衝撞城門……他手中的紅色小旗微微顫抖。
他第一次發現令旗竟然那麼的沉。
原本此刻他不應該關注城牆外頭,因為他的職責是忠實地反饋主帥的命令。但他忍不住分出半隻眼睛,不停地掃視著外頭敵人的動向。
“世子……該下令了……該下令了啊……”時項藏在鐵面具下的嘴唇有些哆嗦。
時項知道這樣的軍隊擁有怎樣的實力。絕對不是簡單的一加一等於二。一支訓練有素、真正上過戰場的軍隊是可怕的,只要它一開動,裡面的人就不再是人,而是這頭巨獸的一個組成部分,張口便可吞天噬地。
若是時項身在自己的隊伍中,那一定是不會生出此刻這些讓人羞慚的恐懼感的。偏偏他今日的任務是在最前線做旗手。
雖千萬人吾往矣……想過去倒是豪情萬丈,當真面對這樣的境況,能站得住腳,還抬得住手中的旗,已是極為不易了。
他又分出半隻眼睛,看了看哨塔底下。那匹黑毛白蹄的駿馬也感覺到了危機,眼下正不安地刨著溼泥。他略略鬆了一口氣,心中默默演練一遍揮過令旗,便飛快地沿著塔柱滑到地面,騎上馬退回軍中。
然而等到攻城雲梯都架好了、裝載著巨木的攻城車已開始衝鋒、第一批攀登城牆的敵軍已隱隱冒頭殺聲震天時,遠處的林少歌依然一動不動,那一面紅色旗子依舊穩穩當當地立著。
“世子啊……老大……”時項額頭直冒冷汗,“該動手了啊……還要等什麼時機啊……”
唸叨歸唸叨,雖然手抖得厲害,他倒是沒有半點想要棄旗而逃的意思。
地面隱隱開始顫抖,時項知道那是攻城車重重碾過地面,他聽到了軲轆和地面的刺耳摩擦聲。那根包裹了厚重鐵頭的巨木很快就會轟然撞上城門對方也太抬舉那兩扇木門了,其實根本不會出現他們預料之中的阻力。他們一定會驚異地發現撞開門之後,根本停不下腳步,將會被那衝擊力帶著,踉踉蹌蹌衝進城中,然後一臉懵懂。
時項腦海中的畫面在下一個瞬間成真。只聽一聲並不怎麼壯烈響亮的“轟~啪”聲,兩扇木門被衝擊力撕成了大小不一的木塊,向後倒飛而去,那根攻城的圓柱以極為不雅的姿態凸進了城門內。這一瞬間,時項腦中竟然生成了一幅相當難以啟齒的畫面。
幸而,他那隻一瞬不瞬盯住遠處的眼睛,終於等到了期盼已久的那一揮。
林少歌落旗了!
幾乎同一時刻,時項手中的紅色旗子也重重向下一揮
完美同步!
他用心中演練了百八十遍的姿勢滑下了高塔,騎上駿馬向後方飛馳而去,在他身後,一列騎兵點燃了地上長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