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如此,並未投身某位聖人一脈門下,當日覺察學宮不公,便轉而練劍,至今還被困於那座高樓之上,周宣策這一趟的便要去一次洛陽城摘星樓,去看看他,看看這麼些年之後,這個讀書人是被消磨了一切意氣還是說一如當初。
這前後兩位都是周宣策寄予厚望的讀書人,可都不得善終。
除去這兩位,再有一位能被他看中的便只能是那個尚且還籍籍無名的黃近了。
前兩位都是天縱之才,足夠光彩奪目,被太多人矚目,或許也是正因為如此,才被太多人記恨,造成了現如今這局面,可黃近不同,他上山之後便除去是被他周宣策安排在藏書閣之外,並未做出過任何一件大事,沒有作出過一篇出彩文章,也沒有境界一日千里,也沒有對儒教學問有過獨到的見解,真是切切實實的“庸才”可這種庸才,恰恰才是周宣策看好的。
蟄伏千里,一擊斃命。
這原本是江湖武夫形容江湖刺客的,可週宣策讀來偏偏覺著很適合黃近。
也適合他這一
門的學問。
周宣策最後還是搖了搖頭,這到底如何,其實也說不準。
周宣策驀然停步。
一晃眼間,其實也走了不少的路了。
正在四處張望的顧緣沒有注意前面的師叔停步,一個踉蹌便撞在了周宣策身上。
正想著開口,卻被周宣策用手揉了揉腦袋。
顧緣驀然抬頭,遠處居然有一處木亭子。
亭子裡有一對老夫婦正在烤紅薯,天氣炎熱,烤紅薯熱氣騰騰讓老夫婦額頭都出現了一層細密汗珠。
老婦人拿著一塊布條在替正在翻紅薯的老人擦拭額頭的汗水,順便替老人做一些瑣碎小事。
顧緣站在遠處,看著那邊木亭子裡面的光景,疑惑道:“師叔,這才不過夏天,咱們就要吃烤紅薯啊?”
周宣策將那本《世間食志》放回背後書箱,輕笑道:“你這丫頭這麼會兒功夫就忘了之前那涮羊肉了,世間其餘地方哪裡能見到吃涮羊肉沾辣椒的?這夏天吃烤紅薯,雖說奇怪,但不去試試怎麼知道他們為何在夏天販賣此物?”
顧緣點點頭,蹦蹦跳跳就跑到那處木亭子那邊去買了兩個烤紅薯,老夫婦順便還給了兩碗甘甜山泉水。
周宣策揹著書箱來到木亭子裡的時候,顧緣已經坐下開始剝紅薯皮了。
紅薯太燙,顧緣剝一會兒紅薯皮就要咧咧嘴。
等到剝了一半之後,一口咬下。
然後臉便漲得很紅。
她一把端起一碗山泉水,一口喝完,才舒了一口氣。
烤紅薯這種東西,咬下一口之後你才知道里面到底是有多燙。
周宣策沒有急著吃,反倒是和那對老夫婦攀談起來。
老夫婦很健談,倒是一點都不藏著掖著,只不過一番交談下來,周宣策也還是發現這對老夫婦選擇在山道旁販賣紅薯的緣由倒也很和那本《世間食志》上一點不差。
周宣策笑著結束話題,發現自己那個紅薯已經被顧緣剝好了果皮,瞧了一眼吃的滿頭大汗的顧緣,這才咬了一小口。
吃過一口之後,顧緣便仰起頭笑著問道:“師叔,這次要講什麼道理?”
周宣策扯了扯嘴角,“只是想起一首詩,要不要聽聽?”
顧緣點點頭,“師叔只顧說就是了,不用問我。”
周宣策點了點頭,忽然便不說話了。
顧緣詫異道:“師叔怎麼了?”
周宣策老臉一紅,“忘了。”
顧緣一怔,隨即咯咯得笑起來了。
這一路走來,她實在是發現自己這個師叔比之前在學宮裡要有趣的多啊,也不是什麼什麼都會的讀書人啊,吃辣椒會覺得辣,讀過的詩詞也會忘啊。
周宣策捂面嘆道:“老了老了。”
顧緣清了清嗓子,輕聲吟道:“半園荒草沒佳蔬,煮得佔禾半是薯。萬事思量都是錯,不如還叩仲尼居。”
周宣策一拍大腿,哈哈笑道:“不錯,就是這個,老夫一時沒有想起,倒是忘了你這丫頭也還是個小夫子!”
顧緣瞅了周宣策一眼,神情古怪,欲言又止。
周宣策安靜下來,語重心長的說道:“想說師叔不要臉便說就是了,藏著掖著一點都不灑脫啊。”
顧緣忽然明瞭,“師叔還說不講道理!”
周宣策沒說話,臉上笑容依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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