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眯著眼睛,看了看這位公主殿下,緩緩開口,“公主殿下的情意,其實老臣能夠感受得到,應兒一介武夫,能得公主青眼,實在是三生有幸,不過即便老臣捨得下一張老臉,願意為應兒來促成這樁婚事,現如今也晚了,不過也還好,尚未耽誤公主終身。”
姬南瀧仰起頭,輕聲道:“老祭酒說得哪裡話。”
謝陳郡微笑道:“謝氏一族,同當年的琅琊王氏本
就是同時興起,王氏當年一心從文,入朝之後,整整數代宰執都出自王氏,除此之外,大周文壇上,那些文章出彩至極的傢伙,真也有許多也是姓王的,甚至還出了一位‘書聖’就連老臣書房裡都掛著那人的一幅墨寶,可為何王氏興盛數十年之後便驀然衰敗,到現在,大周再不知道琅鋣王氏?除去幾次關鍵的站隊王氏都選錯了之外,其餘原因大抵還是因為他們至始至終都是讀書人,骨子裡的那些風骨啊,說得不好聽些,也看得太重了。所以隨便從大周市面上隨意找上一本野史,都能在裡面看到對王氏的極佳風評,偏偏在正統史書裡,王氏所得的讚譽就要少得多了。而我們謝氏,對於朝堂之上的風雲變幻,其實一直都看不太重,謝氏一腳踩在江湖的湖裡,一腳踩到廟堂的門檻裡,雖說看起來有些不倫不類,可正是如此,才更能做到進退有據,就好像老臣,當年明明還能在廟堂裡多待些日子,甚至就算是成為宰執也不是難事,為何老臣就退了?自然仍舊是為了王氏考慮。一個家族興起不易,維持著不敗亡更難,要想著更往前走上幾步就更難。所以老臣對應兒,才如此看重。”
姬南瀧一怔,隨即問道:“老祭酒是想說什麼?”
謝陳郡笑著開口,“所以公主也好,陛下也好,倒是不必幾次三番的試探,謝氏要立足於大周,有些事情便自然知道進退,不用如何敲打。”
姬南瀧低下頭,有些不敢直視謝陳郡。
後者柔聲道:“公主殿下何必如此,謝氏到底會如何,以往那些年頭便都已經說得夠清楚了,現如今之所以老臣還要入少梁城,只是為了最後再讓陛下欠上老臣一分情意,好讓陛下以後對謝氏多一分寬待。”
姬南瀧搖頭,“不必多說,想來父皇不會輕待謝氏的。”
謝陳郡不再多說,畢竟有些話便不是與她講的。
姬南瀧站起身,從小院子裡離開,留下謝陳郡一個人繼續在小院子裡閉眼養神。
至始至終,謝陳郡這番言語其實都說不上是交心之言,與帝王家打交道,與其做一個事事的盡心竭力的臣子,不如做上一個讓帝王家欠你些香火情的商人。
謝氏能走到今天而區別於王氏。
除去懂得進退之外,其餘便是在於這香火情。
簡簡單單三個字,可一點都不簡單。
片刻之後,老祭酒忽然張口,怒極罵道:“滾。”
在一旁正要往這邊走的謝無奕停下腳步,從腰間取下酒壺,仰頭便喝完一壺,然後這位之後極有可能成為下任家主的武道大宗師,抹了抹嘴,什麼也沒說,便不見蹤影。
這位還沒老到明天就要死了的謝家家主看了看天色,又開口說道:“告訴李濟,老夫今夜去他府上。”
一直在遠處候著的有個中年男人點了點頭,然後便退出小院,去將這些天收到的請柬找出來,將那封宰執大人的放在最上面,用筆寫了些什麼。
黃昏時刻,天色漸暗。
驛館前的馬車已經備好,謝陳郡這才緩緩起身,從那方小院裡走出,來到馬車前,在馬伕的攙扶下走進車廂。
然後這位老祭酒一言未發。
那名在大周江湖上也是一等一的好手的馬伕,屏息凝神。
很久之後,老祭酒才說了一聲走。
馬車緩緩而行。
謝無奕出現在驛館門口,在他身旁,則是另外一位謝家供奉高手。
那人低聲道:“之前葉開山傳回來訊息,說是謝應上了飛仙峰,他們三人已經前去截殺,按理說現如今也應該有回信了,但……”
謝無奕仍舊是腰間掛酒壺的作派,他輕聲一笑,“我的那個兒子啊,怎麼會這麼容易就死了呢,既然能夠從陳國皇宮裡跑出來,那殺幾個江湖武夫算什麼,只不過我倒是有些好奇,他是不是心狠手辣到了把自己姑姑都殺了?還是我那位姐姐,最後沒有狠得下心?”
那人默不作聲,謝家家事,他如何能夠摻和?
謝無奕喝了口酒,平靜笑道:“大兄那邊的諜子,想來要不了多久就該知道這個訊息了,等他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