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一片寂靜茫然。
鄔遇也一直沒說話,他又開始一根根抽菸,抽得比什麼時候到要兇。他低著頭,溼頭髮貼著額頭。我忽然覺得他有些陌生,或許是在船上的短短一兩天,我已看慣了他斯文淨白的樣子。現在看到他略略長出的鬍渣,肩膀結實的肌肉,竟感覺像是在看另一個人。那個更沉默的、我後來遇到的修理工的樣子。
我知道他不高興,或許,他是在傷心。這就是他這樣的男人,傷心的樣子。
“阿遇,鄔妙她……”
我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安慰的話,已被他出聲打斷:“鄔妙不會有事。她是死在一個月後,那艘船上的人,後來肯定獲救了。”
對哦,他說得有道理。我心情一鬆,卻看到他幾乎是非常壓抑地吐出鼻腔裡的煙氣。
我的心中很不是滋味,可又沒有什麼辦法。我沒有戀愛經驗,不知道當男人情緒低落時,應該怎麼辦。
就在這時,他抬起頭,我們目光一觸。我看不懂他的眼神,那裡面全是漆黑。
“那我們現在……”我問。
“再說吧。”他夾著煙起身,“你先好好休息,別感冒了。別多想,不管發生什麼事,有我。我出去把煙抽完。”
我欲言又止,望著他推開門走上露臺。外面冰天雪地,他穿得單薄,站在那兒一動不動。那身影,與我腦海中,站在天崩地裂的湖邊的那個身影,漸漸重合。我也漸漸明白,他此刻為什麼會這樣冷漠。因為他不想面對任何人,也不想面對我。
再一次看到鄔妙陷入危險,身為哥哥卻無能為力,這大概就是他現在情緒失控的原因。我也終於觸碰到,他內心深處的傷,到底有多深。
其實他已經做得很好了。
第94章 譚皎十三(1)
譚皎視角
我再次睜開眼,看到的是陌生的景色。我的身體還在微微顫抖,洪水打在身體上的震痛感,彷彿還沒消失。
可我已經不在那裡了。
被雲遮蔽的天,灰的。周圍是一些農舍茅棚,我躺在地上,只覺得刺骨的冷,後背都涼透了。那感覺就像躺在溼漉漉的雪上。
我往地上斜瞥一眼。
臥槽槽槽!真的是雪。滿地厚雪,遍佈視野。
我一下子彈坐起來,發現躺在一棟陌生的木房子外。我穿的是件單薄睡裙,跟我回船上之前在房間裡穿的一模一樣!而我的腳趾已經凍得快失去知覺。
我踉踉蹌蹌從地上爬起來,已認出周圍是哪裡。這就是我和鄔遇之前抵達的瀝縣鄉鎮,陳教授的老家。遠遠的,還能看到山腰上的陳家祖屋。只是因為不熟悉,我剛才一時沒有認出。
冬天,我們從那艘船上的時間線上回來了,到了冬天!可這是什麼時候的冬天,是過去還是未來?再也沒有比這更可怕荒誕的事了。我跌跌撞撞,雙臂抱著自己,胡亂往前走,同時喊道:“鄔遇……鄔遇……”
沒有人回應,這村莊本就人煙稀落。遠處有幢房子的窗戶開了,也許有陌生村民在奇怪的看我。我的腦子慢慢回溫,想起昏迷前的一幕一幕。鄔遇那個傻子,就這麼丟開我衝向了岸邊。那麼恐怖的天地景色,他卻一個人孤零零領地站在其中,彷彿下一刻就會衝動地跳進漩渦裡。
我從來沒覺得他這樣可憐過。
然後就是崩塌。我差點被淹死,可鄔遇的身影,總是出現在我眼前。他時而出現在我前方,時而跟我擦身而過。後來看到他用身體撞上巖壁,接住我時,我才明白。是他一直努力在向我遊。
我一直覺得他是個很聰明的男人。他也確實是。還自我。這自我在從前表現為功利心強,不太在乎他人感受。現在表現為獨斷專行,明知我倆互相喜歡,還不肯靠近。他不是自私,而是總用一個牢牢的目標,把自己框在裡頭,走不出來。
可經歷了昨夜的驚魂後,他望著船的身影,望著我的樣子,我好像又看到了另一個他。那個更拼命、更善良,揹負了一切的男人。
想著這些,我的眼淚就快要掉出來了。滿地都是茫茫的雪,所有的房子都披上白衣。可是他在哪裡?是否跟我回到同一時間同一地點?一想到這點,我的心就往下掉。
終於,在跑過好幾條小路後,我聽到旁邊的草叢裡,隱約有響動。我跑過去,果然看到一個人躺在那裡。修長身材,單薄衣物,不是鄔遇是誰?
他正用手撐著地面,要坐起來。亦是一幅精疲力盡模樣。
我跑到他跟前,跌坐下去,抱住了他。他的表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