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鎖已經被督則卸掉了,之前宇涅不聽任何人的勸阻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不吃不喝,若不是督則情急之下踹了門,躺在床上發燒到渾身滾燙的宇涅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肯放過自己。
藥草混在了粥裡,老婦人的手藝還算不錯,聞起來也是有一股令人心曠神怡的幽香,並不會太過難以接受。
宇涅還是搖了搖頭,“我不想吃。”
手裡的熱粥冒著熱氣,督則拿起勺子攪了攪,“多少吃一點吧,老人家那麼大年紀了,為了給你做這碗藥草粥,凌晨三點就起來了,眼睛花了,生怕藥草分不清,給你吃錯了,我幫著拿著放大鏡看著,忙到現在,才有了這小半碗,老人家很有信心,說是喝了睡上一覺,明天就會好了。”
聽了督則的話,宇涅掀開眼簾,遠遠看了一眼,最終還是瞥過臉去,“給我放在桌上吧,一會兒吃。”
看上去似乎是妥協了,不過深知宇涅性格的督則當然知道,這不過是緩兵之計罷了,最後這碗粥可能會進了下水道的口裡。
“你還要這樣自暴自棄多久?!”督則放下粥,攥住宇涅的胳膊,當下就要把人拽起來。
“放開!你做什麼!我讓你放開我!”平日裡若是在瑪嘉烈家族,宇涅這樣命令式的口氣說出來的話,督則必定是嚴格遵從,可是這一刻,他卻像是存了心跟宇涅過不去。
漸漸地,宇涅的手腕上赫然出現了手指印記,督則抓的太過用力了。
“唰”的一聲,厚重的窗簾被大力拉開,與此同時帶動地板上許久未擦拭的浮沉,一下子竟有些嗆人。
督則屏住呼吸,揮了揮手,將眼前的蒙塵打散。
“外面積雪已經徹底融化了,天氣也轉暖了,現在只剩下你了,你若是好了,我們就可以上路了。”督則不再看宇涅的表情,反而負手立在窗前,不知道在凝神望著什麼。
畢竟那個視窗,在鳶尾出走的這些日子,宇涅從白天看到黑夜,幾乎已經數清楚了樹杈,可還是沒能看到那個讓人激動的人影。
宇涅將自己的胳膊收回被子裡還是一副防禦的姿態,“上路?上什麼路,黃泉路嗎?我的女兒已經不在了,我還有什麼路可走……”
話語裡是滿滿的絕望,不加掩飾的對死的渴求,這個時候的宇涅早就不再是一個家族掌權者的母親,那個擁有絕對話語權與權力的位置早已經在她做出選擇的時候離開了她,這段時間以來,宇涅從未後悔過經歷的這些苦難,包括與女兒一起被關在葉赫家族的時候,她仍然堅信,這個選擇沒有錯,錯的是那些橫加阻攔的人。
而此時此刻,當唯一的女兒消失在山村叢林間的時候,宇涅才真真正正的後悔了這個決定,最起碼,在瑪嘉烈,鳶尾會一生榮華,吃穿用度這些也絕對不會變成應該擔心的事情。
眼下,受苦反而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宇涅感覺到女兒的生命像是流沙一般在自己手中溜走,而她卻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看著,感受著。
這種痛苦是任何一個為人母的女人都無法承受的。
“等你病好了,我們就去找鳶尾,畢竟也算是我的徒弟,又有家族的追蹤秘術在身,這山村裡荒涼歸荒涼,可沒什麼人煙,絕不會被奸人所害就是了,或許就像我當初一樣,僅僅是迷了路,難道你對自己的女兒也這麼沒信心嗎?”督則轉頭問道。
床上的人動了動,不過還是沒坐起來,“已經這麼久了,就算是迷宮也該找到出口了,可她,可她卻……”
“凡事沒有絕對,”督則上前打斷了宇涅絕望的話語,“就像鷹失蹤了這麼多年,我們不還是找到了有關他的蛛絲馬跡嗎?
不提這個還好,提起來宇涅更是恨的不行。
“他已經拋下了我!如今還要帶走我的女兒嗎!”宇涅越想越生氣,更是覺得自己上輩子造了什麼孽,這輩子才這樣被命運作弄。
在普通的家庭裡,若是丈夫出門遠行,獨自撫養孩子對一個女人來說已經十分困難,不僅是生計上,更是一種情感與依靠的缺失,而對於瑪嘉烈家族來說,宇涅是一個被懷疑與悍影衛有染的夫人,即使後來證實鳶尾的確與鷹有血緣關係,還是無法洗清當初潑在身上的汙水。
一步一個帶著苦水的腳印,一夜一張被眼淚浸溼的紙巾,這麼多年宇涅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熬過來的。
現如今,鳶尾長大了,可以獨當一面了,想要去找那個狠心拋妻棄子的父親,宇涅也隨她去了,只要她開心就好。
可老天似乎就是與她過不去一般,這個玩笑並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