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避這陣暴風雨。”
“你確定──”她說:“我們要到電話亭裡去避雨嗎?”
“是的,難道你不準備去?”
她微微的笑了,夢似的微笑。站起身來,他們到了電話亭裡,關上了門。風雨開始了,大滴的雨點打擊著玻璃窗,狂風在疾掃著大地。電話亭中被兩人的呼吸弄得熱熱的,他把她拉過來,她嘆息了一聲閉上眼睛。他知道她星期六那個訂婚禮不會再存在了。俯下頭去,他把他炙熱的嘴唇印在她長長的睫毛上。
她張開眼睛。“你終於有行動了,”她輕聲說:“我以為永遠等不到這一天。”
他捧住她的臉,望著她的眼睛,她那黑色的眸子像兩潭深不見底的潭水,把他整個的吞了進去。
美美
我想,我從沒有恨過什麼像我恨美美這樣。在這兒,我必須先說明,美美是一隻小貓,一隻瞎了一個眼睛的小灰貓,就是那種無論在什麼情況下都引不起你的好感的小貓。
事情是這樣的,那時我正讀高三,凡是讀過高三的人,就會明白,那是多麼緊張而又艱苦的一段時間。每晚,我要做功課做到深更半夜,數不清的習題,念不完的英文生字,還有這個複習教材,那個補充資料。僅僅英文一門,就有什麼遠東課本,復興課本,成語精解,實驗文法……等一大堆,還另加上一本泰勒生活。我想,就是英文一門,窮我一生,都未見得能唸完,何況還有那麼多的幾何三角化學物理中外史地三民主義等等等呢!所以,那是我生活上最緊張,情緒上最低落的一段時間,我整日巴望趕快考完大學,趕快結束中學生活。就在那樣的一個深夜裡,我坐在燈下和一個行列方程式作戰,我已經和這個題目奮鬥了兩小時,但它頑強如故,我簡直無法攻垮它。於是,我發出了一大串的詛咒:“要命見鬼死相的代數習題,你最好下地獄去,和那個發明你的死鬼作伴!”
我的話才說完,窗外就傳來一句簡單的評語:“妙!”
“什麼?”我嚇了一大跳,對窗外望去,外面黑漆漆的,還下著不大不小的雨,看起來怪陰森的。
“妙!”那個聲音又說。
“誰在外面?”為了壯膽,我大吼一聲。
“妙!”那聲音繼續說。
我不禁有些冒火,也有點膽怯。但因為看多了孤仙鬼怪的書,總希望也碰上一兩件來證實證實。所以,我跳起身來,拉開了玻璃窗,想看看窗外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誰知,窗子才開啟,一樣灰不溜丟的東西就直撲了進來,事先毫無防備,這下真把我嚇了一大跳,禁不住“哇”的叫了一聲。可是,立刻我就認出不過是隻小灰貓,這一來,我的火氣全來了,我大叫著說:“見了你的大頭鬼!給我滾出去,滾出去!”
“妙,妙,妙!”它說,在我的書桌上竄來竄去,把它身上的汙泥雨水全弄在我的習題本上。
“滾出去!滾出去!”我繼續叫著,在書桌四周圍攔截它,想把它趕回窗外去。
“妙,妙,妙!”它說著,極敏捷的在書桌上閃避著我,好象我是在和它玩捉迷藏似的。它的聲音簡短有力,簡直不像普通的貓叫,而且帶著極濃厚的諷刺意味。
“滾,滾,滾!”我叫。
“妙,妙,妙!”它叫。
我停下來不趕它,它也停了下來。於是,我看清了它那副尊容,一身灰黑的毛,瘦得皮包骨頭,短臉,瞎了一隻眼睛,剩下一隻正對我凝視著,裡面閃著慘綠的光。黑嘴唇,齜著兩根犬牙,看起來一股邪惡兇狠的樣子。這是一隻少見的醜貓,連那短促的叫聲都同樣少見。我們彼此打量著,也彼此防備著。然後,我瞄準了它,對它撲過去,想一把抓住它。
它直跳了起來,從我手下一竄而過,帶翻了桌上的一杯我為了提神而準備的濃茶,所有的習題本都泡進了水裡,我來不及搶救習題本,隨手抓起一個硯臺,對著它扔過去,它矯捷的一閃,那硯臺正正的落在爸爸最心愛的那個細磁花瓶上,把花瓶砸了個粉碎。
“完了!”我想,一不做,二不休,我抓起桌上任何一件可以做武器的東西,對它發狠的亂砸一通。於是,鉛筆盒、墨水瓶、橡皮、鎮尺、書本、茶杯蓋,滿屋亂飛,而它,仍然從容不迫的說著:“妙,妙,妙!”然後輕輕一躍,就上了櫥頂,超出了我的勢力範圍,居高臨下,用那一隻邪惡的眼睛對我滿不在乎的眨著。
我們這一場惡戰,把全家的人都吵醒了,媽媽首先慌慌張張的跑進來問。
“什麼事?小瑜?發生了什麼?”
“就是那